何况,几个月下来,郡主对她好吃好喝的供着,从不小气,姜明月待在郡主身边的日子可比待在无忧哥哥身边的日子长久多了,人心总是肉长的,免不得不知不觉就偏了心了。
不过,到底有些不甘心。
一时,姜明月脸上那双漆黑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不多时,只忍不住道:“郡主,你觉不觉得无忧哥哥此番回京,变化极大,大到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若非那张脸还跟从前一样,不然,我都差点儿要认不出来了。”
姜明月一时将话题岔了个十万八千里。
安阳不知她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不过,闻言,举着汤匙的手依然忍不住微微一顿,片刻后,只淡淡挑了挑眉,道:“你无忧哥哥原先是什么样儿的?”
其实,安阳也有些好奇。
姜明月仿佛被这话彻底打开了话匣子似的,立马眉飞色舞道:“我无忧哥哥原先在军营里时,策马奔腾,鲜衣怒马,是北疆雪地里最潇洒肆意的少年郎,你可知,整个北疆的少女都恨不得朝他扔奶薰草泼马奶了,他是北疆最明亮最耀眼的少年郎。”
姜明月双眼亮晶晶的说着,说起往昔,仿佛格外神往,然而话一落,忽又见她垂头丧脑道:“不过九年不见,怎地变得这般……不近人情了。“
姜明月一时幽幽感慨着。
话一落,忽又双眼高抬,看向安阳道:“听说西南贫瘠苦寒,郡主,你说是不是这些年无忧哥哥劳心劳力给朝廷办差才累成这样的?哎,无忧哥哥为民效力,可谓废寝忘食、埋头苦干,这才累成这副冷冰冰不近人情的样子,想来,若是能在如此劳累之际,吃上一碗热乎乎的鸡汤,定能温暖他那颗冰冷的心灵,说不定,一晃眼又会变成原先那个滚烫的热血少年呢?”
姜明月鬼灵鬼现的说着。
安阳听她一通胡诌,听到最后,忍不住气笑了。
这小妞,怕是有一百个心眼子罢。
“再说了,这操劳之人老得快,郡主,你瞧,你本就生得比无忧哥哥年轻貌美,他年长你五六岁不说,再这般一操劳下去,要不了几年往你跟前一站,冷眼瞅着足足大了你一个辈分去了,可见,是个丢你郡主脸的,郡主,你就可怜可怜无忧哥哥,将这锅鸡汤给他送去罢,他一喝了定然会容光焕发,年轻十岁的。”
姜明月为了出府玩耍,可谓将她心目中的第一英雄无忧哥哥贬低成了个大狗熊。
安阳嘴角连连抽抽,嘴上却道:“比本郡主年轻十岁,那他变成八岁了?”
想象到八岁的顾青山同她并肩的画面,安阳生生打了个寒战。
姜明月也跟着龇牙咧嘴,难以想象,末了,很快重振雄风,拿出了最后的杀手锏,道:“其实以前在北疆时,好多好多疆北的姑娘钟情于无忧哥哥的,不过,你知道的,那时的无忧哥哥眼中只有山河万里,只有疆北的大雕,只有漠北的烈酒,只有他的汗血宝马和他那群兄弟们,任何女子都入不了他的眼,我曾一度难以想象他将来若有一日成婚了该是何等的模样,我觉得定是将他的妻子抛之脑后,去纵情他的山河去了,可直到看到成婚后,看到无忧哥哥身边的郡主你后,我才发现,竟与自己的想象如此不同。”
姜明月故作深沉,半是玩笑半是认真说着。
安阳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道:“哦?有何不同?”
姜明月将脸转过来,一本正经的看着安阳道:“那日早上我看到无忧哥哥给你夹菜,我那日特意数了,他一共给你夹了七次,后来,每一回用膳时,无忧哥哥都会给你夹菜,而且我留意了,无论何时,但凡上桌,他第一筷子夹的菜一定是给你的,他斟的第一杯茶也永远是给你的。”
姜明月幽幽说着,冷不丁又道:“原先在疆北时,无忧哥哥大口喝酒,大口吃肉,从没有顾及过旁人,也从来只有我和旁的兄弟们伺候他的份,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如此悉心的照顾顾念旁人。”
说着,姜明月一脸认真的看向安阳道:“郡主,我觉得无忧哥哥眼里有你。”
“只要有你在,他的眼里再也容不下任何人,任何事。”
“他该是极为满意你是他的妻的。”
姜明月悠悠说着。
说着说着,语气渐渐幽深感概了起来。
听着,酸溜溜的,又好似有些……酸涩。
屋子里骤然一静。
“好了。”
就连,安阳也跟着愣了一下。
直到不知过了多久,她骤然反应了过来,立马抬起下巴朝着那半锅鸡汤点了点,道:“喏,那便将剩余的这半盅汤打包了,给他送去好了。”
“呵,为了出门一躺,也是难为你了,说得本郡主都要起鸡皮疙瘩了。”
安阳将手中的勺子往碗里轻轻一搁,忽而双手抱起臂膀摩挲了一阵,作冷状。
勺子与碗碟的碰撞,发出砰地一声清脆声响。
姜明月愣了一下,噌地回过神来。
见安阳皱着鼻子看着她,立马收起了情绪,一脸狗腿奉承道:“耶,终于可以出府了。”
“郡主送的,便是吃剩下的,无忧哥哥定也是喜欢的。”
安阳的鸡皮疙瘩再次冒了出来。
说走便走。
说起来,这还是安阳第一次去京兆府。
身边几个小侍女们见这个时辰出府,知道晚上定会在外头逛逛。
明儿个便是七夕了,街上定是热闹非凡。
几个常年深居宫中的,闻言,也不由有些雀跃了起来。
临走之前,安阳派姜明月去跟老太君请示了一番,老太君在姜明月的添油加醋下,得知郡主亲自炖了爱心鸡汤,想要给孙儿送去,沉吟片刻,点头应允了,并指了一路人马护送。
将军府距离京兆府不算太远,不到半个时辰的车程。
两人瞧瞧掀开帘子一角,一路东张西望,很快马车便驶到了京兆府门口。
这次突击行动,没有提前派人通传,本意是想给那狗男人一个大大的惊喜,却不曾想,在侍女们的搀扶下,刚下马车时,却远远看到京兆府的正门口,一道绯袍华服的男人与一道清瘦迤逦的女子面对面而立,正在说话,似已叙说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