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直径转了身。
晚膳早已经备好,只待主子们发号施令,便鱼贯而入。
一道道的精美的菜肴很快传了上来,卖相比味道更佳。
花好月圆八味鸡、比翼双飞脆皮鸽、鸳鸯戏水游水虾、早生贵子莲子羹……
放眼望去,每道菜肴皆是喜福之菜,皆是平日里各府喜宴上的喜庆之菜的做法。
在此刻这个平平无奇的日子里,一道一道呈了上来。
安阳明明极饿了,却不知为何,看着眼前的一切,喉咙跟一时受了憋似的,忽而一下子无甚胃口了起来。
胃里有些消化不良。
饭桌上一直静悄悄的,除了碗碟与筷子的碰撞之声,几乎没有多余的声音。
安阳自幼在宫里长大,严格恪守宫规,秉持食不言寝不语的做派,甚至将“陛下”“太后”那套用餐礼仪也给搬了上来——
那便是:以往她随心自在,喜欢自主用膳,如此方能用得畅快香甜,而这日,在饭桌上却端坐得笔挺,目光淡淡扫到哪儿,却由身后绿云恭敬布菜,由绿云将菜食夹到碟子里,用餐具分食完,再缓缓送到安阳的碟子里,安阳这才矜贵的举起筷子,再将广袖高抬,遮住嘴面,这才缓缓进食。
每用完一口,另外一侧蕉月都要递上巾子侍奉拭嘴、擦手。
整个用餐过程,比皇家祭祀时的礼仪,还要优美严苛。
而顾青山看起来也并非话多之人,他武将世家出身,从会走路起便学着扎马步习武,三岁跟着父帅入围场狩猎,九岁随军,养成了不拘小节的习性,不过顾家门楣簪缨鼎盛,绝非寻常武夫,身上自受世家礼教熏陶,再加上后来弃武从文,身上并不缺文人墨客身上该有的儒雅气度。
只见他用食速度快,却并不粗鲁。
许是夫妻两人本就没有任何感情,再加上根本就不熟,又加上安阳端得一派高贵品格,一副生人勿近的姿态。
顾青山纵使敬重她,一顿饭也吃得尴尬诡异,索然无味。
安阳窥探出这一点的原因,是因紫黛在安阳一开始眼神的授意下,要去恭恭敬敬的为对方布菜时,被那顾青山抿着嘴角拦住了,至此,整个席面上食不言寝不语,与在马车上时一般无二,再无一丝声响了。
用完晚膳后,安阳借故积食立马出来消食了。
这婚后的日子怕不是……人过的。
光是用顿膳,都无比煎熬。
当年成亲那会儿许是人尚且稚幼,再加上大病初愈,死里逃生,有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胆识和孤勇。
那时,是怎么过来的?
印象中,好像不像现如今这般……煎熬。
那时顾青山的脸面尚且残存着一抹青涩,少年贵公子,一举高中,金榜题名,洞房花烛,虽比寻常人四平八稳,新婚当日,眉梢眼尾到底藏不住一丝兴致,如今不怒自威,只觉得整个人深不见底,令人看不透。
安阳本就是深宫里头长大,本就不喜欢太过深沉之人。
然而这会儿却是恨不得往宫里钻了。
“夜深了,怎地还不回去歇着。”
“郡主不该让郡爷久等。”
正当安阳摸着空瘪瘪的肚子在夜色中漫无目的的来回踱步时,这时,一道低沉苍老却不失威仪的声音打、黑暗中响了起来。
安阳立马闻声看去。
黑夜里淌出一抹老者身影。
年约六十上下,白发苍苍却梳得一丝不苟,一身青缎素服,身姿笔挺,昂首挺胸,正是宫嬷嬷是也。
宫嬷嬷乃太后侍女,后侍奉长公主多年,长公主逝后,接力开始教导侍奉安阳,安阳可谓由宫嬷嬷一手带大,在安阳心中如母如祖母,地位仅次于太后。
安阳幼时体弱娇纵,若非宫嬷嬷严苛,怕是能长歪。
她老人家教养出来的檎丹同她如出一辙,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嬷嬷。”
不过,安阳还是十分依赖宫嬷嬷的。
立马几步迎了上去,挽住了宫嬷嬷的胳膊。
下意识地便想要“质问”芳菲庭里头的离奇布置,不过,话到了嘴边,料想这老嬷嬷嘴里定是一大篇长篇大论在等着她了,忽觉得连讨伐的乐趣都没了。
一时撇了下嘴。
宫嬷嬷目光越过安阳脸上那一抹怏怏兴致,权当作没看见,只探出手在安阳手背上试了试温度,方偏头看着安阳缓缓开口道:“夜已深,郡主该回了。”
又道:“勿要让郡爷久等。”
见安阳嘴角扬起,还要再撇,宫嬷嬷又道:“行了,当年不曾回门,今日便当作回门宴了。”
说着,看了紫黛一眼。
紫黛立马上前劝阻道:“郡主,该回了,夜已深,裙上都该染露了。”
重新回到芳菲庭时,顾青山不在屋内,绿云说那位去了书房。
安阳便在几位侍女的侍奉下沐浴洗漱,刚刚退下衣衫时,对方回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