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里沉默片刻,在接下来的问询中,警察们陆续从冯银溪的口中知道,他爸妈死了,他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在他没有成年前都去世了,家里也没有姑姑舅舅这样的亲戚。
就他这一个独苗活着。
“我就是一个灾星,我青梅竹马的未婚妻在一年前患了肺癌去世,对我有恩的老板一家三口在半年前去旅游,车坠入湖中,三个人都死了,我活着没意思,挺没意思的。”
被警察问到了过去的事情,冯银溪压抑不住悲伤,垂头丧气,哭着说出自己的悲苦。
情况急转而下,变成警察们轮番安慰冯银溪,把他带去调解室平复情绪,还在饭点送来了一份盒饭。
冯银溪一边擦眼泪一边吃盒饭,警察同情他的身世,坐在他身边,开导起他。
“你有学历,也年轻,要相信国家,相信党,更要相信你自己,天无绝人之路,我们已经联系你所在的街道办,关于工作这方面,一定包给你找份好工作。”
冯银溪停下来,说了声谢谢,筷子夹着那根啃光的鸡腿骨头,问道:“能再给我一个鸡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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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银溪所属的街道办社区无法提供符合冯银溪对口专业的工作,给他安排了一份守食品仓库的工作,两班倒,包一顿饭,每月工资4500元,含五险一金。
冯银溪自认是个灾星,能有工作愿意要他,他已是很知足。
有了工作后,冯银溪没有那么想要自杀了,只是才上了三天班,仓库在他的看守下,失火了。
那价值几百万元的货品,被查不到源头的火烧得只剩渣渣。
老板破产,上了三天班的冯银溪至此失业,他又想自杀了。
他躺在沙发上,拿刀割了手腕,疼的他呀呀乱叫,以为叫上一会儿就不疼了,但疼痛没有放过他,他也没放过自己,跑去浴室接了一桶冷水,躺在沙发上,把流血的手腕放进水桶里。
据说水能镇痛。
可冯银溪怀疑水里有盐,伤口没有被麻痹,反而变得越来越疼,他疼到倒吸冷气,哭爹喊娘地晕了过去。
再醒来,耳边是循环的鸣笛警报声,睁眼就看见了几个消防员围着自己。
120救护车赶来,那几个消防员合力将冯银溪抬上了救护车。
事后冯银溪抱着缠上纱布的手臂,坐在医院空荡荡的长廊,从护士的嘴里得知,在他割腕自杀昏迷不久后,家里着了火,邻居看见窜出的黑色浓烟,拨打了119灭火,他就这样捡回了一条命。
连续的自杀失败并没有让一心求死的冯银溪打退堂鼓。
他不信,自己还死不了。
他出院后,坐出租车直奔夹江大桥,他没有一丝犹豫,翻身就从桥上跳了下去,快到从他身旁的行人想去抓他,都抓了一个空。
这下该如愿死了吧。
冯银溪不信自己跳入水中,还能自动浮起来,夹江的江水又深又湍急,一跳下去,准没命。
“快来人啊!这里有人跳河了!”
随着呼喊,正在夹江内比赛憋气的市老年协会游泳队的会长、副会长、秘书长三个平均年龄为82岁的老人,一听有人跳河,全都从水里冒出了头,争先游向冯银溪。
“说好了,谁先最快游到那名小伙子面前,谁就是赢家,输的两个请吃冒烤鸭。”
“好——”
三人的胜负欲从谁在水里憋气最久,变成了谁先游向冯银溪。
当晚,被救上岸的冯银溪裹在被子里擦鼻涕,喝着暖身的姜汤,城市的另一边,三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围坐在街边店铺支出的雨棚下,被热啤酒与热气腾腾的冒烤鸭围绕。
邪门,真邪门。
冯银溪发现自己太邪门了,自己死不了,想死都死不了。
这上哪儿说理去?想去见阎王,阎王都把门焊死了,不要他进这道鬼门关。
但想要死,哪儿会死不了?冯银溪偏不信这个邪,他决定饿死自己,在家不出门不吃不喝总能死了吧。
说饿就饿,冯银溪在饿自己的时候,愣是一口水都没喝,就这样饿了四天四夜,冯银溪饿到平躺在地上,脑里浮现出甜皮鸭烤鸭卤大肠蒸肥肠红烧肉粉蒸肉等等。
吞一口唾沫下肚,饿扁了的肚子发出咕咕叫。
再忍忍,忍一忍就可以死了。
防盗门上安装的是指纹密码锁,冯银溪流着口水躺在地上,没有听见外面有人输入指纹或输入密码,就听见防盗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有人进来了。
冯银溪饿的头晕眼花,回忆自己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是谁闯了进来?
四只梅花状脚掌踩在原木色地板,一只红褐色皮毛的土狗嘴里衔着一袋外卖走进来,出现在冯银溪视线中。
不对,不是土狗,冯银溪定睛一看,是眯眯眼竖耳垂着一条大尾巴的红狐狸。
冯银溪自嘲,看来自己离死不远了,死前竟然出现幻觉,看到狐狸进家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