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看着前方唯一一把椅子上,坐着刚才最扎心的那一名年轻姑娘,她扎起了高马尾,碎发毛茸茸,毛笔夹在中指和无名指间,眼睛在看手上的册子,一笔一划地写些什么。
确实是个见过大场面的娘们儿。
“你!”项炜指向他,“过来!”
秦东篱分了他笔墨和本子:“一会儿,说一个,你就记一个名字,前面标上次序。”
那么多同音字,谁知道是说什么字。
秀才老老实实写字:“是。”
卫竞瞥一眼他的纸——第一秋招。
他突然心绞痛,跟个祸国妖姬一样,往前挪一小步,揪住秦东篱的衣袖朝她进谗言:“他怎么能叫秋招呢……让我想起了一些不太美好的回忆。”
一些很傻逼的hr。
“唔……”秦东篱停下笔,作思考状。
“小人……”秋招欲哭无泪,“姓名父母所赐,小人也是无辜的哇!”
其他的山贼见到这一幕,牙都要咬碎了——死小白脸!
秦东篱表演地铁老爷爷看手机,也不知道是在嫌弃谁:“继续继续,这个不是问题。”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还以为秀才要因为一个名字,就被拖下去杀了呢。
唉,山贼老大认命了,主动开口:“小人周贡,是山寨的首领。我们这里除了秋招,三十个兄弟都是一起的,一个村的,在前面白沙镇坨坨村。”
“三年前才上山落草,我们都没有犯事,都是官府逼的,兄弟三十人家中几代都是老实种地的农民,若不是被那乡绅富豪勾结官府,抢田抢女人还要抢孩子,坏事做尽,我们实在没有办法,打也打不过,回去就是死,不然也不会做这生意。”
同乡的土匪老实交代,夹着满腔愤懑:“现在坨坨村不能住了,有个王老爷把地都收走,拿来种花。老婆孩子都也不知道在受什么罪……我们被赶出来,有家不能回。”
项炜:“王老爷?”
卫竞:“种花?”
秦东篱:“孩子也抢?还要驱逐青壮年?”
青壮年是最抢手的劳动力,不是要种田吗?
她手指在笔记本上敲一敲:“还有呢?后面的人接着说。”
“听话的年轻人才可以留在村里,还得被打断一只手,要不断一只脚,然后帮王老爷种田,不听话的,不愿断手脚的,会被关起来。”
“也是我们跑得快,还有些兄弟因家里的老父老母尚在,没跑掉,被抓了。我们在这里等了三年,也没见他们出来,不是死了,也是残了,继续给王老爷种地。”
要把人打残了,再使唤去种地,这白沙镇坨坨村,是什么大虞世界的金三角吗?
秦东篱写字的力度越来越大,眉头越压越低,两腮的肌肉都绷紧,浑然不觉酸累:“照兴州既然有东南总督府坐镇,为什么还会这么乱?又是邪|教组织发源地,又是黑恶势力圈地,村里被迫害的那些老百姓,和种植园里的奴隶有什么区别?”
卫竞低头思索,表情不明。
项炜语气也变得冰冷:“派三个人,去前面打探情况。其余人原地休整。”
他朝山路延伸的方向眺望,企图看穿蛰伏在宁静山岚中狰狞的黑暗:“本来就是要彻查照兴州,那就从白沙镇坨坨村开始吧。”
紧接着,他又听到卫竞说了一句令他心惊胆战的话:“东南总督府里,一定有内鬼,先给闻鼓去信,不要打草惊蛇。”
“嗯。”项炜也是这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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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都没有想到,刚进入照兴州,就迈不开脚了,问题有些棘手。
项炜偷去片刻机会放松一下,活动筋骨:“把照兴州留在最后查是我做过最正确的决定,看来得在南方呆够五年才能结束任务了。”
“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秦东篱心态比他们乐观,她环顾寨子四周,看着青山绿水,提议到,“既然要留下来打持久战,那就把山寨改造一下吧,这是个好地方,可进可退,正好建立临时据点,方便行动。”
一个过山风嘟囔:“当初法天教那么快能知道总督府出兵东望州的事,指不定是谁通风报信了……”
项炜点头,划出五名过山风:“据点确实要建,你们几个跟我走,先去砍柴建房子。”
周贡完全没有想过事情会是这样一个走向,他们身份不简单,张口闭口就把东南总督府挂在嘴边,看这架势是要帮他们搞王老爷,而自己和兄弟还被被锁着:“那我们呢……我们怎么办?”
不是说好的,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吗!
拦路抢劫之人能是什么良善之辈,过山风并不打算放过他们:“老实在这呆着。”
山寨里,过山风们看守的看守,搞建设的搞建设,只有秦东篱和卫竞他们两个人,什么都不干,地位可见一斑。
闲着没事的卫竞转了一圈回来,和秦东篱闲聊:“我刚路过他们的茅厕,真的是太臭了。”
他黑脸过来指控山贼老大周贡:“你们的茅坑多久没清理了?”
而且连化粪池都没有!直接往地下挖!就这么堆积着,都能看到蛆爬上来,还有人拉边上,真是太恶心了。
“??!”周贡气不打一出来,“大男人讲究这些做什么?!你的屎尿还是香的?”
这个小白脸怎么这么娇气?不愧是以色侍人的下流货色!他鄙夷!
卫竞只看了他一眼,很分得清主次的他决定先跟过山风商量一下:“春夏交替的特殊时节,如果不注意卫生,容易滋生病害,人一旦染上就不是一天两天能好的了的。他们那两个茅坑,得早点解决,秦东篱体弱,最先生病的就是她,你们忍心?”
“……确实是。”过山风皱眉思索,他们不是忍不忍心的问题,是敢不敢的问题,于是他解开了周贡回到身边几个人的锁链,“去把你们的东西清理干净,不许留下异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