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晏瞄了一眼书封,皆是与泉州和海贸有关的书册,甚合心意。
宁晏道了谢,重新往罗汉床上一歪,燕翎开始专心处理公务。
大约半个时辰后,云旭匆忙推门而入,也不敢进来,只立在博古架一侧,语气急切,“主子,上回您不是安排底下铺子暗中存粮平抑物价吗,京城受淮南粮荒影响,粮价高出平日两倍,姚管事吩咐南阳那边运粮到京城,刚刚小的收到消息,负责这桩事的吴管事被霍家的人给抓了。”
燕翎眉心一紧,“吴平被抓了?”
宁晏听得这话,连忙直起腰身,将被褥往旁边一搁,端端正正坐起,轻声问道,“会牵连世子吗?此人知不知晓钱庄的底细?”
云旭露出愁色,“他是世子手下二等管事之一,知晓不少隐秘,他人骨头硬,大约是不会背叛世子,但重刑之下,难保万一,倘若他把咱们都供出来,届时便与霍家正面对上。”
“中秋那一日,三皇子主动请缨接手粮荒一事,现在不少朝官暗中走霍家的门路,霍家势头正盛,于咱们不利。”
“世子,咱们要不要想个法子救人?”
“救人?”燕翎眼尾轻轻挑起,露出一丝轻慢的笑,“救人只会打草惊蛇,继而顺藤摸瓜查到咱们头上,我正愁寻不到霍家操纵粮荒的证据,你想个法子递消息给吴平,告诉他,让他趁此机会打入敌营,霍家现在还不知我在查他们,他们无非就是想要这批粮食,让吴平自认囤积居奇,再借着机会攀上霍家,任霍家驱使。”
云旭神色一亮,“小的明白。”立即退了出去。
宁晏一面佩服燕翎的城府,一面心存忧虑,“这个吴平可靠吗?”
燕翎轻轻捏着狼毫,神色不变,“吴平跟随我多年,他妻儿都在老家,不会背叛我,我底下这几人都是狡兔三窟,他们一时查不到我头上来。”
“他明面上是什么身份?”
“行走在京城与荆州一线的行商。”
宁晏颔首,“原来如此,”忽的语气一顿,“对了,世子刚刚说,是霍家操控粮荒?这是怎么回事?”
燕翎俊脸浮现一抹怒色,“早在数月前,霍家暗中从江州一带收购粮食,营造粮荒的局面,后来波及越来越广,影响到淮南,恰恰淮南发生水灾,情况愈演愈烈,虽然太子明面上不是霍家害死的,但若非霍家设此毒局,太子不会忧心粮食,自然也不会去什么农田,不会遭遇意外。”
宁晏闻言心头有些情绪说不上来,“就这么让霍家得逞,实在是便宜他们了。”
燕翎颔首,“此事一经发生,我便安排人去搜集证据,只是霍家做的隐蔽,又转了几道人手,为免打草惊蛇,我的人终究不敢追得太紧,不过现在不一样了,太子已死,霍家便会放开手脚,只要吴平顺利取得霍家的信任,咱们就有办法揪住他们的辫子。”
“三皇子此人我先不论,霍家如此阴险下作,决不能让他们横行霸世。”
宁晏听了这话,悄悄给自家夫君鼓了鼓劲。
燕翎近来多着素衫,衬得他俊雅翩然,宁晏不由多看了几眼,燕翎正埋头写信,余光注意到小妻子盯着自己,头也未抬,
“瞧什么?”
宁晏双手撑着床榻,裙摆晃荡着,明眸轻眨,“夫君好看...”
燕翎手一顿,将笔搁了下来,看着她。
宁晏双颊鼓鼓的,略有几分不好意思,往罗汉床上一缩,“我不说话了....”
小乌龟缩了回去。
燕翎想起那日在浴室的滋味,这会儿眼神炙热了几分,她腰身儿往一侧歪着,上身搁在桌案上,托得那胸脯鼓囊囊的,燕翎慢吞吞挪开视线,逼着自己沉下心来写信。
宁晏看了一会儿书,脖子僵硬,便下来走,晃了几步晃到燕翎附近,发现他正在用左手写字,
“你平日用左手吗?”
燕翎摇摇头,挪了挪笔下的宣纸,“我惯用右手,必要时为免被别人发现痕迹,便用左手写。”
宁晏眨眨眼,“这么说下回我也可以帮你?”
燕翎停下笔来,饶有兴趣道,“你会左手?”
“会!”
宁晏少时无聊,经常左手右手同时画圈习字。
燕翎干脆将位置让出来,“你抄写一遍。”
宁晏兴致勃勃坐了下来,对着燕翎新写的信,用左手抄了一遍,燕翎负手立在她身后,看得她端端正正一笔一画写得很认真,她左手的字迹与右手鲜见不同,没那么秀气,还真能用上。
“我这多了一名女诸葛。”
宁晏写完后,燕翎看了很满意,把自己原先写得那封给撕毁,将宁晏写得这封塞入一个羊皮制的筒子里,又有蜡漆封好,交给门外的暗卫。
宁晏没料到他就这么用了自己的信,又兴奋又忐忑,“没关系吗?”
“无碍的。”燕翎将她抱了起来放在桌案,握着她雪缎般的手问,“你还有什么本事是我不知道的?”
宁晏腼腆地咧了咧嘴,“没有了....”
燕翎捧着她面颊吻了起来,“若是被我发现你还有本事瞒着我,下回便要罚你....”
他吻得很用力,片刻宁晏只剩半口气吊着。
又过了两日,云旭告诉燕翎,吴平已被霍家接纳,帮着霍家把那批粮食投入市面。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燕翎吩咐云旭暗中配合吴平行事。
太子停灵一月,于九月初二出殡,皇帝深念太子功勋,以帝王规格下葬太子,百官身着缟素护送灵柩葬于燕山。
太子安葬后,民间除服。闷了一月,铜锣街一带喧嚣达旦,逐步恢复往日的热闹。
三皇子近来奉旨处置粮荒一事,时不时便往京城各处的平准署视察,依着霍家的安排,三皇子召集各地粮商,平准均输,平抑物价。太子突然离世,于三皇子与霍家而言简直是天赐良机,只要把这档差事当好,定能收揽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