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阳扫视一圈,道:“我观察过了,大家都怕摔倒自顾走路,没人会东张西望。”
怕他话里纠缠,华阳不耐烦般晃了晃:“快点,我要去棚子里挑个好地方。”
陈敬宗还能说什么?
他加快脚步,转眼就把东院一家甩在了后面。
前面是浮翠堂。
罗玉燕大腹便便,陈孝宗不放心她,让丫鬟们照看两个儿子,他亲手扶着罗玉燕的胳膊。奈何探花郎读书厉害,身手不够敏捷,雨天泥地湿湿滑滑,陈孝宗不小心打了个趔趄,还是罗玉燕眼疾手快双手抓住丈夫,才免了陈孝宗摔跟头。
看着陈孝宗狼狈地重新站直,华阳眼中掠过笑意。
“三哥,没事吧?”
平时对兄长们不屑一顾的陈敬宗,这时竟也好心般放慢脚步,关心地问了一句。
陈孝宗、罗玉燕夫妻俩齐齐抬头。
罗玉燕直接看向了华阳,见华阳一头乌发全部笼在油衣的兜帽下,干干爽爽,在这样恶劣的暴雨天里,公主一张白皙柔嫩的小脸依然如养在花房里的牡丹安然无恙,而她这个最该被小心呵护的孕妇却不得不一脚一脚地踩过一个又一个泥水坑,心情顿时变得复杂起来。
陈孝宗看的是自家四弟,见老四为了方便背公主,竟然连蓑衣都没穿,一身衣裳湿透透的,如农夫家里圈养的落汤鸡,眼里便透出几分同情。
娶公主是福气,可瞧瞧老四,为了伺候公主周到,白天抓虫子晚上抓耗子,雨天还得给公主当牛做马,也够可怜的。
“没事,你们先走吧,仔细别摔了公主。”
陈孝宗看眼华阳,眉目恭敬地道。
华阳礼尚往来:“三哥也要照顾好三嫂……”
然而她没说完,陈敬宗就像一头突然发力的野马,大步朝前而去。
华阳:……
观鹤堂这边,状元郎陈伯宗牵着女儿婉宜走在前面,俞秀牵着大郎紧随其后。
见华阳夫妻来了,陈伯宗带着家人避开一些,让出路来。
婉宜笑着朝华阳眨眨眼睛。
“稳妥要紧,你别走太急。”陈伯宗不放心地嘱咐四弟。
陈敬宗一个眼神都没给他,继续大步往前走。
婉宜晃晃父亲的手,俏皮问:“爹爹,如果没有我们,你会不会也背娘上山?”
俞秀脸一红,悄悄看向丈夫。
陈伯宗一脸严肃,教导女儿道:“为子女者,不可调侃父母。”
婉宜悻悻地闭紧嘴巴。
俞秀也垂下眼帘,低头走路。
.
山上搭了十几片避雨棚子,陈家单独占了一片,也是地势最高的一片。
棚子只两间堂屋那么大,中间挂了两条接在一起的粗布帘子,帘子底下的两角分别系上一块儿石头坠着,免得帘子随风飘扬。
帘子外侧给男丁休息,朝着山顶那一侧给女眷。
棚子里面备了三条长木凳,主仆众人简单地整理一番箱笼,这就坐下来休息了。
华阳脱下油衣,虽然鞋子只是表面湿了点,朝云还是服侍她换了一双。
相比起来,其他人就狼狈多了,尤其是不能着凉的罗玉燕,在丫鬟们的拥簇下,连裤子都换了一条,身影交错,白皙光洁的小腿若隐若现,哪怕这边都是女眷,罗玉燕还是窘迫地涨红了脸庞。
华阳移开视线,无意般扫过齐氏的身影。
齐氏到底是镇上出身,没那么讲究,只换了双鞋子,再把那个包袱外面淋了雨的油纸换了个新的。
齐氏也知道自己背个包袱显眼,与其让别人暗中猜疑她是不是装了什么宝贝,齐氏特意打开包袱一角,露出里面半旧的红衣,对孙氏解释道:“大嫂看看,这是我出嫁时我家祖母亲手为我缝制的嫁衣,她针线好,我们家每个姑娘出嫁她都要乐呵呵地绣嫁衣……”
说着,齐氏还抹了抹眼睛,显然那位祖母早就去世了。
孙氏哪能想到这嫁衣只是齐氏掩饰其他东西的幌子,走过去拍了拍齐氏的肩膀:“好歹老太太还给你留了件念想,莫哭了。”
齐氏点点头,仔仔细细塞好嫁衣,重新系上包袱。
孙氏移步去关心儿媳罗玉燕。
罗玉燕是真的在哭,她太不容易了,怀孕不久就要赶路,孕后期又撞上这边发洪水,千辛万苦冒着雨爬了半座山。
“娘,你们且在这边休息,我们去山下接父亲。”
隔着帘子,响起陈伯宗板板正正的声音。
孙氏:“去吧去吧,别光顾着你们父亲,你们也要小心赶路,莫要摔着了。”
“是。”
没过多久,三兄弟的身影就出现在了下山的小路上。
华阳望向远处的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