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两位花儿一样的年轻姑娘,矮个儿姑娘背贴着假山,高个的姑娘手肘撑在她脸旁,摆了个壁咚的姿势,脸上还顶着个红亮亮的唇脂印。
“呀。”
瞧见有外人,两位姑娘都拿绢帕捂着脸,笑嘻嘻地跑回了亭中。
噢,玩的是情景扮演么……
亭子里远不止她二人,还有别的看客,一群燕环肥瘦的美人都朝唐荼荼望来,都穿着漂亮的纱裙,赤橙黄绿青蓝紫,凑成了一排七仙女。
本着礼多人不怪,唐荼荼一个福礼做到位:“给夫人们……给诸位请安。”
她这半年多来,几乎没见过什么妾室,下意识地喊了“夫人们”。话出,唐荼荼觉得不妥,立刻改了口,不知道如何称呼,于是挑了个稳妥不会错的。
心想二殿下艳福不浅,看着是个挺冷峻还挺古板的少年人,家里边的美人一只手都数不过来。
啧,男人。
一群美人瞧她的表情更怪异,脸色青青白白,半晌,也起身福了一礼:“给姑娘问安。”
见完礼,全不吭声了,一群人望着唐荼荼上下打量了片刻,表情各异地回了院门。
这“死门”太惊人,唐荼荼不敢再往里探了,跟芸香告了个错:“是我没规矩了,忘了后院是内眷住所,咱们快回去吧。”
芸香唇张了又闭。
殿下开府四年了,这是四年来头回往府里带女人,好似对唐姑娘关怀备至,吩咐了芸香这个那个,多余的话却一句没说。芸香不清楚殿下待唐姑娘的心意,没敢多嘴解释。
这座八卦阵只差一条路没能探完,唐荼荼有点遗憾。
回到偏院门口,且进门,唐荼荼立马顿住了脚,随着芸香又福了一礼:“二殿下。”
院里的棋桌上,他执着黑白两盒棋子左右手对弈,廿一在旁边站桩。
晏少昰眼也不抬,也没个笑模样,只问:“将我府上摸了一遍,如何?”
唐荼荼后脖子一紧:“甚妙甚妙,园子极美,足见主人别具匠心。”
几日不见,长进了,还学会虚与委蛇了。晏少昰多赏了她一道眼风:“会下棋么。”
他话声平平,尾调也无起伏,俨然一副“不会也得过来”的样子。
唐荼荼为难:“会倒是会一点,手不行。”同时摊开手掌,给他比划自己这一手纱布。
晏少昰:“过来,看我下。”
第72章
嗐,果然是天之骄子,瞧这支使人的话说得。
唐荼荼脸上展开笑,坐在白子那一侧看他下棋,还俩手捧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手肘撑在膝盖上仔细观察棋局。
二殿下大约也是刚坐下,棋盘上黑子白子各十几粒,占满了星位。
思考围棋算路,是提高心算和速记能力的一个绝佳办法,这也是唐荼荼唯一能下好的一样棋。
但她一直觉得,独自一人左右手对弈是个悖论。
专业的棋手在棋局中期开始,落一子,起码要算到十步、二十步开外。与其说是比棋艺,不如说是比算学,把所有结果推演一遍,从中取一个最优解。
但左右手互搏,自己清楚自己的棋路,便不太需要这样复杂的推演,只需走一步,看三步。
悖论在于:如果左手下了精妙绝伦的一手棋,右手要么逆势而上,主动拆招,要么睁只眼闭只眼,放任左手做成局。
左右手互相拆招,就会始终胶着局面到收官,除了伤神费脑外,毫无成就感;放任对手做局,就纯粹是闲的了。
所以她看来看去,左右手对弈只有磨炼心神这么一个作用了。
——噢,还有扮酷。
二殿下这副冷峻深沉的样子也好看,他展不平的眉头,还有抿成一线的唇,着实充满了男性魅力。要是他后院的美人们瞧见了,一定满心仰慕之情。
正午太阳正盛,他一盘棋只下了一刻钟,棋盘上就排满了一半子,可见是没想没算,一直在走神。
唐荼荼不知道他拧着眉在琢磨什么,却耐不住性子陪他在太阳底下晒,她心里有点焦灼。
算了算,初九那日出的事,芸香说她睡了三天,那今日已经十二了。
家里不知道急成什么样了。
唐荼荼想回家了,又怕自己一开口就要回家,会招他恼,于是换了个兜圈子的问法。
“东市的伤亡严重么?”
晏少昰道:“无大碍,烧伤了四个内侍,乱马踏伤了七人,都无性命之虞。你做得很好,要不是你那一阻,百姓伤亡就多了。”
说完,睇她一眼,讲了个冷笑话:“宫里边的赏赐逾千两,够你开一条街卖鱼了。”
唐荼荼一噎,心说您可真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连我卖鱼都知道。
她又问:“那太后那边怎么说?万寿庆典还继续办么?”
难为她一个十四岁的丫头,有这样的敏觉,桩桩件件都逮着晏少昰最烦心的事儿问,叫他下个棋都不得安宁。
晏少昰道:“停不得。各国使节与藩王都看着,名为进京贺寿,实则各方都心怀鬼胎,需强兵、盛势,才能镇压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