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虽不敢想,却拿定了主意。
背靠大树好乘凉,娘和姥爷家里富贵滔天,又有经验、有人脉,她没道理舍近求远。
从商,是成名与攒人脉最快的路了。
刚入七月,还未出伏,天亮得早。太阳刚露了条金弧,唐家的护院就开始跟着二小姐绕圈跑步了。
二小姐领着他们跑了半个月了,从少爷乡试第二天跑开的,半个月下来,护院里连最缺心眼的唐大虎看见她,都要躲着走。
唐家护院加上家丁统共八人,全是分家时候从老宅那边带出来的。老太爷识得大体,知道长子开宅辟府不易,身边得有熟悉又得力的人手才行,遂把老宅里得用的护院分出来一半,给了唐老爷。
各个都是五大三粗的身材,可惜拳脚功夫稀松,下盘不稳,跑两圈就东倒西歪的,心肺能力也不足,汗还没怎么出,便各个气喘如牛。
“二小姐……”唐大虎喘着粗气喊她。
唐荼荼:“嗯?”
唐大虎:“咱歇歇吧,奴才跑不动了。”
唐荼荼:“那你歇着吧,我再跑两圈。”
话落她还提了提速,一副“就是因为你们墨迹,我才慢着速度”的样子。
“二小姐哎。”唐大虎赶紧快追两步,从旁侧观察她。
二小姐只额头上见了点汗。她呼吸吐纳似有奇怪章法,鼻吸嘴呼,大口吐息,跑了一刻钟,气儿越喘越粗了,呼吸频率却几乎没怎么变。
要不是身板太胖,看上去是极有韵律美的。
晨光熹微,街门上已经有了行人,探头探脑地往他们这一队人里看:大姑娘的穿一身灰衣跑步,多稀罕。
——窥伺小姐芳容,不像样!
唐大虎骤然提速两步,跑在二小姐前边,挡住了路人看热闹的目光。
也不敢歇,带着兄弟们咬牙继续跟着跑。累得满嘴腥味之时,总算看见二小姐在府门前停下来了,哥儿几个一时都有点热泪盈眶。
唐荼荼出了一身汗,泡在木桶里洗了个澡。烧水和准备巾子皂角准备了半个时辰,她洗澡却只花了半炷香的功夫。
福丫从园子里采来的花瓣还没来得及往浴桶里放,小姐就已经洗完澡,在擦头发了,留下小丫头对着一大桶水发愁。
再一扭头,福丫更发愁:“小姐,不能这么擦的,多伤头发。”
二小姐把湿发全披在前边,拿着条布巾抽打,啪啪啪地甩出一片水珠子。
福丫要接过布巾给她擦,她还不乐意,振振有词:“等你给我擦完、梳通顺,对着几根断发愁一会儿,再抹完发膏发油就到晌午了。我来不及。”
“芳草姐姐教我的,就是这个顺序……”福丫无言以对。
等一切拾掇好了,东市才刚响起辰时钟。唐荼荼背起一只绣袋就走。
芳草抻着懒腰在院子里梳发,见二小姐步履匆匆出了门,忍不住问福丫:“怎么了这是,二小姐大清早的要去哪儿呀?”
福丫脑子一根筋,芳草一问,她就喜滋滋地答。
“二小姐说是要随叶先生去大奶奶家,学做生意去!让我帮忙瞒着老爷夫人,等以后赚了钱,就给我涨月钱!”
第61章
唐荼荼不知道福丫一扭头就把她给卖了,逻辑还特别缜密:只说要瞒着老爷夫人,没说要瞒着别人呀。
她跟叶三峰坐在马车里,这个年过三十的夜猫子大清早地被家丁喊起来,又在晃晃悠悠的马车里睡了半觉,快到华宅的时候,总算能撑开眼皮。
唐荼荼见缝插针问:“叶先生觉得,我应该先学什么?”
她劲头这么足,外头的日光都没她眼睛亮。
叶先生都不太好跟她讲小姐是怎么操练人的了,只含糊道:“咱家掌柜不是什么好性儿,姑娘要是想学,得先做好挨训的准备。再说做生意,没有手把手教的,掌柜只能点拨一下,剩下全看姑娘自己悟性。”
说了与没说一样。
西市作为京城最大的杂货市,每天人流得有大几万,人走、马踩、车碾,这边的路不平,唐荼荼的绣袋被马车晃悠得倒下来。
她忙把绣袋抱在怀里,怕里边的墨丸洒了,弄脏本子。
袋子里只装了一小包零嘴,笔墨倒是带了个全。唐荼荼最不怕的就是学新东西,上辈子那么多不会做的事情,她都是埋头死学出来的。
以前她不来华宅时,母亲和爹爹会时不时地从旁提点几句,劝她得跟母亲那边走动走动,怕日子长了,母女关系淡下来。
唐荼荼总是借口“西市太远”,不想来。真对这条道走熟了,坐着马车过去,也就是两刻钟的事儿。
门房的护院刚看见她,脚凳还没搬出来,唐荼荼就自己蹦下车了,还跟他道了声早。
今日是华家自己定的休沐日,华姥爷和账房先生们起得迟了些。唐荼荼到了的时候,他们正聚在院里吃饭,一院儿的老头子都还记得她,笑着喊她“神算丫头”。
“哎,爷爷们早。”唐荼荼清脆应一声:“我来找我娘,改天再陪爷爷们比算盘。”
华琼正在书房里算账,胡乱哼着首小调,她也不大会用算盘,在纸上写写画画就得出了数。
这是笔算,唐荼荼有心看看她娘用的是什么笔算法,还没走近,华琼便把那一沓稿纸团成团,扔进竹篓子里了,十分自然道:“娘又算错了一遍。”
华琼旋身站起来腾出位置,把荼荼按在椅子上,“我听你姥爷说你术算不错。快坐下,替娘把这几页算完。”
唐荼荼看向这页前几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