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守礼数,避开了视线,继续牵着那条马绳,绕着篱笆墙转圈。
等上马下马都熟练了,唐荼荼才去尝试骑树旁拴着的那匹大马。这是成年马,个头比小马高出许多,她站在马侧面比了比,脑袋顶都没有马背高。
唐荼荼仰头望着:“这也是滇马?”
刘大摇摇头:“这不是,这是滇马和蒙古军马的混血种,占了滇马的耐力,也占了蒙古马的高大,短途长途都适宜。最重要的是这马悍性足,也威风,跑商也要体面,大老爷们骑匹矮马不好看。”
这么高,唐荼荼踩着上马石都抬不上腿去,又叫人在上马石上边垫了个板凳,她才费劲地爬上去。
马儿四蹄点地,原地踏了几步,唐荼荼吓得脸都白了,抓着刘大的手死死不放。
华琼看不过去:“刘大,你撒手!也别牵马,让她自己骑,牵着马玩过家家呢。”
她是大主子,每月发月俸的,她的话可不敢不听。刘大笑着解了牵马绳,往后退开了两步。
唐荼荼抿紧唇,马还没动呢,她就已经半个身子伏在了马背上,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华琼提着根马鞭站在边上笑:“骑马骑马,别人是骑着跑,你是坐在上边绣花呢?这光学上马下马,能学出什么来?别说是五六天,你这么着骑一年也学不会的。”
“要不要娘逼你一把?”
华琼抬起马鞭,作势要往马臀上甩一鞭子。
唐荼荼吓了一跳,忙道:“娘你别闹!我慢慢来,这么高,摔下去可不是闹着玩的,起码得摔个伤筋动骨。”
华琼也确实不敢,但华琼有别的招。
她将马鞭丢给刘大,抓着马鞍借力,右脚一点,旋身利落地上了马,坐到了荼荼身后。
“荼荼,抓稳了!”
华琼扬鞭一抽马臀,这混血宝马便风驰电掣地朝着大道冲去。
“啊!”
唐荼荼惊呼一声,路旁细柳垂得低,一路劈头盖脸地甩过来,唐荼荼忙抬手去挡,柳条几乎是一路鞭着手臂,疼得她直嘶气。
华琼双手拢缰,紧紧将女儿拢在怀里,贴着荼荼背大笑道:“这才叫骑马呢,你把马当老虎|骑,千军万马里边也能走个来回;你把马当兔子骑,它就只能是只兔子!壮着胆儿迈出第一步,以后就是熟能生巧的事儿了。”
唐荼荼心口一阵狂跳,却在疾风中感受到了久违的畅快。
她亮开嗓子,跟着华琼“喔呼——”喊了几声,惊起田里一大群偷吃的麻雀。
夏日的酷暑被劈波斩浪般的破开。唐府、华家,那个繁华奢靡的京城,还有她满心满眼的惆怅,通通被疾风劈开,抛到脑后去了。
第32章
巳时以后,太阳大升起来,乡道上就热得待不住了,烈日炙烤着大地,满树的夏蝉吱啦吱啦地扯着喉咙鸣。
好在道旁种着的都是高大的毛白杨,树冠撑开,挡住了不少阳光。
有仆妇从庄子里前来寻华琼,在路旁驻足等了好一会儿工夫,不见华琼有下马休息的意思,只好挥手喊道:“三掌柜!有急事!”
华琼收缰勒了马,把荼荼也扶了下来。
“什么事儿?”
那仆妇没张嘴,先是看了唐荼荼一眼。
唐荼荼对这个表情熟,家里边唐夫人和她爹说正事儿的时候,总是要这样地看孩子们一眼,仆妇就会领着少爷姑娘出去,留下屋子给大人们说话。
“娘,你们聊吧。”
她正要避开,却被华琼拉住了小臂。华琼与那仆妇道:“二姑娘不是外人,是跟几位少爷一样的小主子,你说吧。”
那仆妇神情一凛,忙道:“奴婢晓得了。”
这才低声开始说事儿:“有拉纤人跟咱们接头,说他手上有一桩开化坊里的生意,问咱家接不接?东西是两匣子带一玉瓶,匣子不让开,说是他家老祖宗留下的几样珍奇玩意,要打闷包一起卖了,开的价不低。”
“瓜娃子看那玉瓶品相不错,但对方是生人,他拿不定主意,来请当家的意思。”
华琼想了想:“接下来。开化坊的生意难得,就算是动过手的,也吃不了大亏,权当是花钱买教训。”
唐荼荼眼睛一眨不眨,装得什么都听不懂似的。她也确实没听懂几个字,嬷嬷和华琼说的全是暗语,只有“开化坊”仨字,唐荼荼听得清清楚楚。
开化坊,离自家所住的安业坊倒是很近,出了家门,往西北方向走过一座坊墙,便是了。
开化坊是中城十二坊里,地界十分当正的一座坊,坊里住的官家也全都是朝中权贵显要,最显赫的燕王府打头,还有两位尚书和国子监祭酒的府邸。
娘和姥爷居然有那里的生意?卖什么,卖杂货么?
唐荼荼心里打了个问号,觉得不应该是小生意。
华琼道:“跟对方约时辰,今夜明夜由对方定,我这边什么时候都行。”
她正这么说着。不远处的珠珠骑在马上,惊呼道:“华姨!马儿饿了,跑到地里啃庄稼啦!哎呀,它踩坏了好几根庄稼呢!”
唐荼荼往那头望去。
珠珠年纪小,却也正因为这年纪小,她无畏无惧,骑马比哥哥学得都快,昨天连上马都不会,今天已经能骑在小马上溜达两步了。
因她身份特别,不是自家的亲小姐,是以华府的下人都操着十二万分的心,前边有刘二牵着马绳,马的左右两边也各站了一个仆妇,把珠珠护得严严实实,都怕她坐不稳掉下去,磕着碰着了,回头要给三当家添麻烦。
珠珠骑着的那匹小马机灵,知道谷子比干草好吃,衔了好几根谷子嚼吧着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