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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天子(重生) 第5节(2 / 2)

这是一个与她完全不同的少年。

她似乎感受到了一种威胁。

“娇娇儿,我是不是很好看?”他唇角勾起一丝微笑,眸光流动,一双眼睛似乎要看到她的心里去。

“娇娇儿”是市井人家对女儿或意中人的爱称,他这话跟地痞无赖调戏良家妇女一般,令王萱恶心。

“闭嘴!”

少年老老实实地把她放在树下,整了整衣服,从腰间拿出来一瓶金疮药,交给王萱,示意她给自己上药。

王萱不动,赌气一般不肯看他。少年就坐到她身边,温声细语地说:“王萱,我救了你,你却伤我,这是何道理?”

“你为何救我?”

“你城门受掳时,我在城墙上看到了,见死不救非君子所为,所以我来救你了。”

“你为何要杀了那妇人?”

“你心软了?你知不知道,若我不来救你,你会是什么下场?你能对一个穷凶极恶的妇人存有恻隐之心,却对我言辞咄咄,出手便是咽喉命门,如此看来,倒是我自作多情,看错人了。”少年嗤笑一声,仿佛自嘲的口气让王萱心中一颤,那妇人并未伤她,更何况她也是受人要挟,王萱并不想为难于她,少年一来就下了死手,王萱先入为主,觉得他不是好人,心中便存了偏见。

王萱知道自己着相了,叹了口气:“我只是觉得,公子不必杀人。”

少年凑近她的脸,朦胧的月光下她的脸色皎白如雪,黛眉微蹙,杏眼中潋滟生波,唇不点而朱,恍若云端神女,隔着缥缈无形的纱障,离他既近又远。他的心砰砰跳动,像发了疯一样停不下来,似乎耳畔全都是她温柔悦耳的声音,一声声唤他——“郎君”。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时光交错,他终于在对的时间来到了她的面前。

“你看——”少年把自己的手举起来给王萱看,光洁如玉,一丝血迹都没有,王萱恍然,微抿着唇角笑了笑,大约是尴尬于自己的“小人之心”,宛如一只被淋湿后还要保持矜傲的暹罗猫。

不过她很快恢复了高贵的姿仪,回避了少年的质问,反而抓住少年言语中的漏洞,目光灼灼地质问他:“你如何知道我的闺名?”

少年挑眉否认:“是吗?我怎么可能知道你叫什么,你听岔了。我脖子还流血呢,你可真狠心呀,你看看——”

少年仰着脖子凑到她眼前,雪白的脖颈上染了一痕血色,两人之间的距离过近,少年呼出的气息落在王萱的耳畔,把她的脸色烧得通红起来,她觉得两人之间已经超过了正常距离,不动声色地后退几许,拿着金疮药仔细地给他上药。

“我叫裴稹,字敏中,年十七,通州淮菻人士,自幼丧父,就读于淮菻书院,听闻丞相欲开科举,特来京都待考。”

王萱听他一本正经地自报家门,觉得好笑,又知他为科举而来,深觉因果缘报,竟让他撞上自己被掳,便整裾敛容,朝他一拜,道:“多谢郎君相救,妾正是王丞相之孙女,族中排行第九,公子初来京都,若尚未寻到落脚之地,可到泰康坊王府暂住,眼下时局不稳,科举之事尚有阻碍,恐怕半年之内不会有结果。公子若不嫌弃,可先到国子监入学,静待良机。”王萱见少年孤身进京,又听他说自幼丧父,想必在京都还没有落脚地,对他来说,通过王家的关系进入国子监就读应该是不错的选择。

“我都把名字告诉你了,你怎么不说自己的?我不关心你的祖父是谁,也不关心你到底有几个姊妹,我只想知道你的名字。”

“公子,这不成体统。”

“荒郊野外,孤男寡女,讲什么体统?”

王萱警惕地攥紧金疮药,仿佛他若动手,她就会把那一瓶子药洒进他的眼里。

少年双手枕在颈后,靠在大树上,好整以暇地盯着她,笑道:“你不必这样看着我,我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却也不会对你下手。只是,你肯定能想到,今夜之后,偌大京都,将不会有你王氏贵女立足之地。”

王萱沉默,看向别处,从事情发生的那一刻起,她就一直在想,是何人要将她置于如此境地,因着近日闹得愈演愈烈的选秀一事,她大约猜到了暗中下手之人的意图,败坏了她的名声,她就不能进宫了。

王萱再老成持重,也是一个将满十三的少女,她也曾和元稚一起做过有关“良人”的美梦,她也像所有的大家闺秀一般重视自己的贞洁和名声。这场突如其来的祸事,打断了她的美梦,将现实摊开在她面前,告诉她世道对女子是如何的苛刻。

“我也害怕将要面临的流言蜚语,但我更在乎的是——我的家人正在为我焦心奔走。如果说这注定是我命中的劫难,那便是吧,尚未预见将来如何,或有变故也未可知。公子,劳你送我回家。”王萱站起来向少年行礼,裴稹只看着她,却不动。

裴稹虽然面相白嫩,但却是个游侠一般的人物,言谈举止也不像乡野之人,通州淮菻的裴姓之人,王萱倒是未曾听说过有能养此等人物的家庭来,不过山外有山,天外有天,若有那隐世不出的智者,她不知晓也是应该的。

裴稹笑道:“百闻不如一见,好一个王氏贵女,天底下,也只有你这样的女子,才堪称名门闺秀。你放心,裴某既然救了你,必然不会让你有后顾之忧。”

第11章 流言蜚语

果真如王萱先前猜测的那样,妇人把王萱带到了柏庐书院附近,柏庐书院在潜山下,山下有大河奔流而过,也有一个不大不小的码头。因为这里地势比较低,所以多池塘,养了不少的荷花、鲤鱼,专供京都所用,王萱先前出门看的那一眼,看到了大大小小的池塘,虽因是春天而光洁如镜,但依稀看得到残荷的枝梗,再加上远处的山头,很容易就判断出这是潜山底下佃户的房子。

裴稹从未和王萱解释他为什么出手相救,又是如何在短时间内猜出她的身份,布置好所有一切的,王萱心中隐约感觉到他不是一个普通人,甚至对他起了一丝防备之心。

三更已过,天将明了,裴稹带着王萱走在小路上,不知要把她带到哪里去,在将要跨上官道的时候,裴稹对她说:“裴某男儿身,与你一道出现,恐怕你有十张嘴都解释不清,前方便是官道,你自行去吧,我会在暗中跟着你,不用害怕。”

王萱深深地凝望着他那清亮的双眸,那里是她看不懂的情绪,正如其人一般,悄悄出现在暗夜之中,解了她的围,又“前倨后恭”,逼得她下手伤人,这个谜一般的男子,乘着最后照耀在大地上的清冷月色,潇洒离去,连背影都瞬而不见。

王萱朝裴稹离去的方向行了一礼,转身走向官道,不过两刻钟之后,她就到了一间茶棚,茶棚小二早起劈柴烧水,正在摊前忙碌,他早被拿着王萱画像的官爷询问过,一见到衣衫完好、全须全尾的王萱,惊喜地大叫起来:“可是王氏贵女?”

“正是,请君助我一臂之力,到京兆尹府报信,家中必有酬劳。”

“没想到像您这样的娇娇女,都能在绑匪手中全身而退,小的佩服!您稍坐片刻,我立刻向驿丞借马,前去京兆尹府报信。只是,您为何会在此地?”

小二热情洋溢,也学着咬文嚼字,好配得上王萱的身份地位,这事是他做惯了的,倒也不难,他将板凳擦了又擦,才迎着王萱让她坐下。

王萱笑而不语,小二常年摆摊卖茶水,最会审时度势,见机行事,知道自己逾越,便闭嘴不问了,跑到远处的驿站借了马匹,或许是怕王萱自己走了他领不到赏钱,他还叫来了老驿丞陪着王萱。

王萱在茶棚里坐了一个时辰,老驿丞知道她身份高贵,便陪着说些玩笑话逗她开心,王萱也不矜傲,应和着回了两句。忽而听得门外一阵激烈的马蹄声由远及近,门口的草帘一阵晃动,闯进来一个蓝衣青年。

“皎皎!”

“兄长,我没事。”

王莼拉起王萱,上下打量了一番,发现她除了衣衫有些褶皱之外并无异常,眉头舒展开来:“有什么话回去再说,走,我带你回家。”

王萱回头看了一眼老驿丞,王莼意会,让手下的人重重酬谢了茶摊小二和老驿丞。回到家中,王朗和王恪早告假在家等她,王萱沐浴更衣后,被叫到了王朗的书房。

王萱把事情经过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就连救了她的裴稹,她都把对方的行为举止详细描述了出来,丝毫没有小儿女的羞怯之态,王朗神态自若,王恪隐含担忧,只有王莼听了她说裴稹对她有轻薄之处的时候挑高了眉头,重重地把茶盏放在了桌子上。

“那妇人显然是被人胁迫,但这样的人往往无根无底,最好隐藏幕后黑手的身份,若要再查,想必极难。这个人倒也奇怪,好似只想毁了我的名声,对我倒是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