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两人轮番问了一阵,总算弄清楚一些事。
小白貂当初神智方开,在山野中浑浑噩噩地过了许多年,幸运地没有被人发觉。但他那时相当于一个稍稍有点本事的婴儿,人话听不懂,自己也没什么明确的想法,随着本能过活而已。
君洛宁是用了如意珠秘传的一门心法,将一些常识灌输给他,其中包括简单的语言——也只能简单,丁羽所来的那个时代,也没说能完全通过这种方式,将一门复杂的语言教给没学过的人呢。
小白貂有一些自保的能力,比如说附身化形,但只能附在植物上,不能控制动物。他也能变成动物,但多吸了几百年灵气,如今也不过能变个四不像,当年就更不行了。
得了君洛宁教导,他知道伪装成植物就要装死,学会这一招,就能去人类的地盘偷学语言,偷看人类的生活了。
后来变了这个小白貂,他自己也知道不像,于是不敢去外面,找了个人少森林多的小世界修炼去了。
至于说为什么找上丁羽,用他的话说:“闻到了爹爹的气味。”
其实是他看见丁羽手上的须弥戒,认得那是君洛宁的,才跟了上来,好找到能庇护他的君洛宁。
“我现在庇护不了你,你可以跟着阿絮,但是不许胡乱称呼。”君洛宁听见丁羽去捏小白貂的耳朵,又有些想笑,不过怕丁羽脸薄,到底绷住了面色。
小白貂有些不情愿,他也不知道从哪学来的,认定了只有认爹叫娘才有足够的牵绊,卖了几次萌都没打动两人,只好委屈地应了,又打着滚要君洛宁帮他起名,要跟君洛宁姓。仍然打着要他庇护的主意。
“行,你就跟我姓吧。”丁羽笑咪咪地把他脑袋拨向自己,“叫丁,丁什么呢?”
造化之种本来没有性别,但是他化形的小白貂,丁羽刚才扒着看过,是个雄的,那就是自己后天选择了性别。不然她可以把丁香这个名字用上。丁絮,丁香,陶羽,三人各有际遇,最后化为她一人。丁絮也是她自己,她又用名字纪念了陶羽,如果可以,她也想让丁香之名留下来。
这些念头一晃而过,她最后笑道:“你就叫丁安吧。”
平平安安,这就是最大的福气了。
丁安一个劲抗议,要君洛宁给他重起,他嫌这名字在人类的城市村庄里都太常见,而且好多家丁都起这名。但抗议无效,丁羽威胁不要名字就不要他了,他只得委屈巴巴地同意,被丁羽“安安”“安安”的叫了几声,倒也觉得顺耳了。
被丁安这么一打岔,君洛宁之前的严肃也不见了,丁羽这才问起高歌的事。
“师兄完全没对我说。我刚才触动印记找他,也不见他过来。”君洛宁还是有些生气,“他不告诉我,就是抱了同意的念头。这么多年筹划,这许多人命的牺牲,岂能如此轻忽。”
但他也无可奈何,只能在这里等消息。
丁羽辞别离开,默默感慨。高师叔说的能治他自己心魔的东西,原来就是这个。
前世有这一出吗?好像没有,陶羽的残念对此毫无反应,并没有相关的记忆碎片。稍一推算,刺杀魔尊是因为她偶然遇上,又有师父出手。陶羽就算同样流落魔域,遇上高歌行刺的这一幕,也没有能力相助。所以前世,高歌定是少了这一大笔功勋点入帐,也就没有筹码提出折罪,那就不知他还要在魔域游荡多久了。
天道巧合,真是令人心生敬畏。
掌教这一去,七八天都没有消息,想必争论也十分厉害。
丁羽翘首以盼,终是得到冉清来报,掌教带着高歌回来了!
不等通传,丁羽自己飞速赶去求见,掌教想来已与君洛宁通过气,知道她已经得知昔日计划,并没说什么,只向她摇了摇头,示意不要在高歌面前说走嘴。
高歌显得有几分憔悴,可能这几天吵架吵多了。丁羽心想。
掌教一时没说话,高歌也无暇理她,只盯着掌教,嘴唇微动,想是有话忍不住了。
丁羽更忍不住,见他二人都不说话,上前行了一礼,问道:“掌教,高师叔,事情最终如何决定,还请示下。”
掌教抬了抬眼,慢吞吞地道:“先将他解下刑柱,放出地牢,禁足于守正宗内。待到战时,再押解行刑。”
丁羽震惊,她想到很多可能,但是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再看高歌,神色并无不满,也无兴奋,想来是他也同意的。
丁羽突然更明白了一点。
高歌这是深恨血魔,对与血魔勾结之人也无法容忍。但是师父于他有恩又有情谊,令他难以自处,心魔丛生,行事失常。他自己也清楚这些问题,所以他的解决之道,就是多年在魔域拼杀,攒下功勋点,去换得非正常刑罚的结束。而对叛道之人应有的惩罚,他自是不会去管。
偿情,惩恶,剑修之心,就是如此澄明清楚,丝丝分明。
江非有一丝疲倦。他私心是想坚决同意高歌要求的,但是不得不摆出震惊、不满、生气,种种态度。还要注意把握平衡,不能因为太过强硬,让这个要求彻底落空,也不能流露出急切,落在别人眼中,流出什么传言,引起血魔疑窦。好容易达成一致,他回来了,还要继续装。
感觉已经是火候了,他站起冷声道:“当初定下功勋点折罪的规矩,自然是要守的,你咬死了这一条,我们也不能违背各派共同的盟定。那就去吧。”
看了眼丁羽,他微微颔首:“丁羽,你也一同前往。”
高歌这时候反而沉默下来,跟着掌教默默无语,一路再无他话。
江非心情其实相当激动,先停了大阵,然后公事公办地向君洛宁宣讲了各派决定,最后绕到刑柱之后,开始一一解开刑柱上的禁制。
丁羽心里提的一口气,慢慢松下,也站到一边等候。高歌多年来第一次看到君洛宁,喉结上下翻动,像有无数话要讲,最终扭过头去,过不得一会,又扭回来盯视,脸色忽红忽白忽又铁青,十分反常。
只是在场二人不是手上有事,就是心中有事,谁也没有注意。
丁羽现在已经能看懂大部分符文了。她一会注目掌教手上动作,一会儿将视线投到他正在改动的符文上,确定确实是在解开禁制之后,再往君洛宁身上看去。
先是右边肩部的刺环松开,缩回。肩上刺穿的伤口涌出一股血,很快就收了口。接着是这条手臂的肘部和掌心。全解开后,右臂便垂了下来,果然如她先前所猜想的那样,除了刑柱桎梏,师父身上还有禁制,也难怪掌教不先解开颈间与腰间的束缚了。
丁羽视线下移,看见将双腿膝下部分包裹镇压的刑柱,发现这部分无法解开,需要将刑柱破坏才行。那么她得扶住师父,免得他摔倒在地。
破坏刑柱,是掌教出手还是小师叔?
想到这里,她自然地向高歌瞥去,忽觉不对。
高歌不知何时,已将养于灵窍的飞剑唤出,如今就漂浮在他一侧。他自己眼睑微垂,呼吸不稳,荧珠映着脸色青白变幻,显得极为可怖。
丁羽下意识挡在了君洛宁身前,一声“掌教”还未出口,飞剑已脱出她的视线,剑气袭身。
他们都大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