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杀不论?被华朝人谋杀也不论?”那北夏汉子不依不饶。
“单论刀口位置,也不能断定是华朝人所为。”谢蓬莱显然不愿意多牵扯。
那北夏汉子冷笑一声,一把拉下盖在尸体上的布,指着尸首右腕上缠着的护臂,还有他手指上的扳指,“这是北夏弓箭营的士兵。不明不白死在了距离沙海三个时辰的路途中。是你们安抚使给我们个交代?还是我回北夏要个公道?”凡沙海的事,沾上了“兵”,就会乱了套。
在场的人脸色都掠过惊恐,唯独抿着酒水的云白鹭和一脸冷然的谢蓬莱。人群显然敢怒不敢言,只剩那个七品员外郎醒悟,又在那里低头哈腰哄着北夏商头。
“我说了,人死在沙海城外头,县衙里出点丧葬铜钱可以。贵方要交代,那就容本典簿告知安抚使……”
“谢典簿!”胡员外郎喝住谢蓬莱,对她使了个颜色后两人走到无人处。
“人家也不过就是讨个便利,这事儿就算过去了。何必在考评的关口去扰上头耳目?”胡员外郎伸出手掌,在上面比划了个“宵”字,“人家只是要县衙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来沙海榷局交易完后,去花巷喝个通宵酒……保证不会再闹出事来。”
谢蓬莱一时哑口,“那……我朝法制……”
“北边四大榷场的主官都三年升了两级,唯独谢典簿原地不动,你可知为何?”胡员外郎吹了下胡子,“就因为你不懂大事化小,不给北夏便利,还因为一点点花酒小事打了人家棍子。谢典簿,反正你也不会在沙海长干,一个女人家赶紧寻个好去处嫁了才是要紧事。何必在这苦寒北国讨气受呢?”
云白鹭踱步过来,看着一脸阴沉的谢蓬莱笑了,再转向胡员外郎,“花巷里莫非来了新人?”
胡员外神秘地笑没了绿豆眼,“赶个新鲜,京里来了歌伎酒伎,分茶弹琴、讲唱歌舞都远胜以往。您是……前承宣使云……?”
“流犯云白鹭,现在医馆里打杂。”云白鹭不想提这一茬,看着谢蓬莱,“恩师?这便利是给?还是不给?”
谢蓬莱细白的指节捏着手里的书册隐隐作响,眉下双眼精芒闪动,“当然不给。我这就给州里和安抚使写信道明原委。拿不明不白的事来要挟我打破规制?我谢蓬莱在沙海一天,就无一丝一毫可能。”
云白鹭嘴角松开一抹笑,“恩师啊……你一点都没变,喏,这梨浆给你消消火。”
第7章
花巷名不符实,并不卖花。早年聚集了勾栏乐棚,常有些杂剧傀儡戏之类的在此演出。几十年前起,京城里美艳女子当垆卖酒的风气传到了沙海,花巷慢慢成了男人们寻欢的去处。
说是“欢”,明面上的不过是酒客呼叫、歌伎陪坐。就是这个程度,也曾被白芷惩顿过——将那些陪笑卖酒为生的女子基本都赶出了沙海。如果愿意留下自谋生计的,可以留在军营。花巷时有百花争艳,被逐后只余三人从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