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瘟疫肆虐,百姓为求生路,只得荒废田地逃离家乡。但缺少衣食之下,能够走到黄安县外的,也多半不是别的地方的百姓。
这些将士也是人,都是乡里乡亲的,见此绝望之景,心中难免会动恻隐之心。所以任凭上官如何责骂,一众将士都不愿靠近城墙边驻守。
一名全身着甲,身形魁梧冷冽的夏国将领,只是站在墙头之上朝下望去,与难民们那绝望的眼神对上,纵使鲜血兵戈之中历练出来的心肠,亦是为之一颤,忍不住倒退了几步。
身后跟着的士卒,连忙扶住,轻声道:
“统领!”
周全微微甩开手下的搀扶,强忍着心中急切,咬牙道:
“殿下那边只怕是等不及了,不能再在这里等下去了!”
这名将领不是别人,正是岐王身边亲卫统领周全。
当初岐王仅带着数名亲兵,轻骑入西南,重新接掌大军坐镇。但当时虞瑛瑶明面上,应该已经身在云国后宫,岐王实在不放心让她自己回金陵城。
为了以防万一,他便令手下周全,带着一众死忠亲兵,护送着虞瑛瑶回到夏国。
现下虞瑛瑶安置妥当,已经全面接管了岐王、冯处在京中的势力,不用再担心别的。周全担忧岐王安危,当即请命随物资一同前往江阳郡。
只是眼看着到达邵阳郡,再走上几天水路便能到达江阳郡的时候,突然便出现了一群难民,将黄安县围了个水泄不通。
运送物资的人马队伍不少,不可能像军中一样,遇到这样的事情硬是冲杀,只能眼睁睁地被困在了这里。
身后的亲兵亦是急切道:
“统领,咱们已经在这里等了快半个月了,为何永州那边,还不派兵来驱散难民?”
永州,扼守谭江,乃是西南诸多城池之中,极为要紧的存在。
因为谭江,乃是大江支流之一,与各水脉相连,串联起了整个西南诸郡。占据于此,便借助水脉,进可威胁整个西南之地,退可切断夏国与西南大半物资运转。
此前夏国,曾在此地留驻了四万精锐大军。
在并非前线之地,却驻扎了这么一支庞大的兵马。只从此看,便知此地对于夏国的重要性。
而黄安县,便是永州治下的县城,距离永州并不远。
按理来说,黄安县里面困着的,乃是如今整个西南急需的物资。距离大军驻防的永州亦是不远,本来绝对不应该出现难民困城的这个事情才是。
周全闻言,眉头紧皱,忧心重重地叹息一声,道:
“如今的永州,哪里来的大军啊!”
如今的夏国西南诸郡,由于云国骑兵入侵、将门乱兵劫掠、瘟疫肆虐等事情,各地官府威望尽失,已然崩溃,使得夏国在西南诸郡失去了大半的行政力量。
而岐王既要保证安顺郡叛乱规模不在此扩大,又要保证朝廷在西南的统治根基不彻底消散,只得派麾下兵马派驻各地紧要城池,勉强维系局面。
如此一来,岐王麾下的大军自然数量不够,只得从其余地方抽调兵马。
整个夏国西南,除了江阳郡,还有梧州、永州有大军驻守。
但梧州,又与云国邕州大营隔江相望,实在不能调离兵马,所以只得从永州抽调。
也便是因为如此,永州驻兵,被抽调得仅剩下三千兵马,仅仅能够维持永州秩序,保证永州城不失。对于被数万绝望的难民,围困住的黄安县,也只能是无能无力。
想到这里,周全猛地一咬牙,狠声道:
“殿下那边,不能再等下去了!召集兵马出城,咱们要尽快驱逐这些百姓!”
亲兵闻言,下意识地朝城外密密麻麻的难民看了一眼,咽了咽口水,道:
“统领,真的驱赶得走吗?”
毕竟是在夏国自家国境之内,为了减少运输过程之中的粮草损耗,所以并未调集过多人手。不算民夫,兵将一共才不到千人。
而人皆有求生之念,真把眼前的这些数万难民逼急了,到时候局势可就说不好了!
周全闻言,嘴上微微一滞。
而就在这个时候,便看到一名亲兵快步跑上城墙,对着周全一拱手,道:
“统领,小姐那边来人了!”
虞瑛瑶如今,已然抛去了姓名身份的限制,得以大展拳脚。如此一来,也自然不能以公主称呼。这些亲兵都是岐王死忠,知道虞瑛瑶身份的,都以小姐尊称。
周全闻言,顿时一亮,道:
“快,带我去见来人!”
不过在虞瑛瑶身边护卫过一段时间,周全便已然对这位殿下嫡亲妹妹的种种手段而感到心悦诚服。此时金陵城来人,必然带来了虞瑛瑶的命令。
而就在周全兴冲冲地自城墙之上离去之际,城下的难民之中,数名衣衫褴褛,混在难民之中的人齐齐抬起头来,然后聚集在一起,互相交谈了几句。当即转身离去,挤入难民群中,一晃便消失了踪迹。
却不想就在此时,一旁的丘陵之上,数名气质精干之人冷眼观望着这些举止异常之人。
为首一人沉声道:
“翊卫使传信,各科侍卫听令!”
“谨遵命!”
“此地难民,突然聚集于此,过于蹊跷,刚刚那些人,形迹也颇为可疑!辰科侍卫,当即混入难民之中,暗中接近那些人,调查此事前因后果。但有结果,速速上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