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日总是做噩梦。梦见她来京路上的遭遇,一想到她被人欺负,想到她会哭会害怕的样子,我心里好难受。恨海晏河清路不拾遗只在书中,恨命运不公苛待她一个弱小女郎。”
“她真的不愿意嫁给我了。”
“是我不够好。”
“给她做的鞋子做好了,却送不出去了。”
“今日又给她雕了个小木人,先放进偏屋。”
“路过玲珑阁,瞧见一对镯子很适合她。”
“我又没忍住,偷偷去青古书斋看她了……”
“她想出诗集。希望她不要因为女子的身份受困。除了在学堂帮她尽力宣传,我还能帮她做什么?我再想想……”
“她要给公主当老师了!”
“我就知道你很厉害。恭喜你。”
寒酥一页一页翻过去,后面的每一页或记录在哪里见到她,或记录今日又给她准备了什么小礼物。
每一页都是她。
仿佛一个鲜活的沈约呈正坐在寒酥对面,他亮着一双眼睛,用澄澈的眸子望着她,用温和的声音一句一句说给她听。
寒酥翻到最后一页。
“我的一切都是父亲给的。我若有一丝怨也是大逆不道。”
“可,”
言未尽,突然停在这里。
纸页上有斑驳之迹,似乎是泪渍。
寒酥握着小册子的手轻颤。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原来有一人默默地将她放在心里那么深的地方。
她朝一侧偏屋走去,伸手轻推,望见堆了半屋子的礼物。
她心里压得难受,将整颗心压得又挤又胀。
封岌盯着寒酥的反应,眉头紧锁。
在叫寒酥过来之前,他犹豫了很久要不要把这一切告诉她。他很担心寒酥会因为沈约呈的深情,而拒绝他。
可是封岌又认为寒酥应该知道这一切。而他,不应该像一个小人一样单方面地选择隐瞒。
封岌站起身,朝寒酥走过去。他立在寒酥身侧,握住她的手。
“谁都没有做错。”他说,“自责或迁怒都是错误的情绪。”
寒酥慢慢垂下眼睛,长长的眼睫遮着她眼底的情绪。
既不言也不语。
封岌在这一刻突然就不确定自己这样做对不对。他用力握紧寒酥的手:“寒酥。”
寒酥抬起眼睛来望向他,对他扯起唇角温柔地笑:“我知道。”
她这样说,封岌不知为何心里并没有安心的感觉。
寒酥再开口:“平安符已经给将军缝在衣服里了,我去把衣服拿给将军。将军明日就要出征了,一路顺风。”
封岌细细瞧着寒酥的表情。
封岌没有让寒酥去拿那件衣裳,而是跟着寒酥去朝枝阁。头一次,他不需要背着人,就这么光明正大地朝朝枝阁走去。
两个人走到朝枝阁前,一个侍女刚从朝枝阁出来,她先给封岌行礼,再对寒酥道:“表姑娘,三夫人让奴婢给您送了些鲜果过来。”
寒酥还未开口,封岌沉声:“称呼错了。”
侍女愣了一下,什么称呼错了?对表姑娘的称呼用错了?她立刻改口:“夫人。”
封岌这才抬步往前走。
寒酥眼睫轻颤了一下,神色倒还寻常。她与封岌一起迈进朝枝阁,又径直将他带进她的寝屋。
寒酥将做好的衣裳捧来递给封岌:“将军试试。”
对于沈约呈之事,她竟是闭口不提。
封岌深看了她一眼,伸手去接她递来的衣裳,寒酥却突然又将衣裳放回去。她朝封岌走近,主动帮他宽衣,又帮他将新衣穿好。
她眉眼间挂着笑,声音也轻柔:“看来我的手工也不算太差。”
封岌拥住她的后腰,将人往怀里一送,她便贴着他。寒酥在他怀里抬起眼睛来,她轻轻扯起唇角,对他笑。她又动作轻柔地将手搭在封岌的手臂上,柔声道:“明日就要启程,将军今晚有事要忙吗?”
“没有。”
寒酥轻嗯了一声,说:“那就留在我这里陪着我吧。”
“你确定?”封岌目光带着审视意味地看向她。这不像她说出来的话,她最在意名声气节,旁人看着他走进来,他若在她这里留宿,府里的人都会知道。
似知道封岌在想什么,寒酥轻声说:“你不是让别人称呼我夫人吗?那你出征前最后一日陪着我有什么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