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酥对他的感情越深,越会离开他。
在寒酥心里,爱情并不是婚姻首要重要的事情。若她当真心里没有封岌,反倒会嫁给他。
正如她先前对翠微讲的那个故事。
人与人之间身份地位永远平等不了,可是爱人之间必须要平等。
她与封岌之间,她永远都是承受者。她清晰地认识到,她可以从封岌那里得到很多东西,可是封岌从她这里得不到任何。这样的不平等,不会让一段感情走向长久。
爱情在她心里的排位并不高,以己度人,她理所应当认为封岌此刻对她的一往情深未必能坚持到最后。
一段不合适的感情,与其看着它走向满目疮痍,寒酥宁愿在还未枯败时昂首离去。
封岌突然问:“上次问你的选择,二选一的答案你还没告诉我。”
寒酥收回神,茫然望向封岌:“什么选择?”
显然她已经不记得了。
——“位高权重被所有人毕恭毕敬对待,择一鸟语花香之地悠然山野间。这二者,你喜欢什么?”
封岌却沉默下来,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因为他至今尚有犹豫,他自己也没有确定。
“回去吧,夜深了。”他说。
寒酥轻点头,伴着回去的哒哒马蹄声,她仍在想着封岌最后的问题。她想了一阵子,隐约记得些,却又没完全想起来。
还没到善堂,寒酥下了马,不再和封岌共乘一骑。又落后在他后面一些,不让别人看见她与他同时回来。
回到善堂时,本该熄了灯的厨房却亮着灯,有烟火升起。
王良骥脚步匆匆地经过,封岌叫住了他,询问:“什么事?”
“回将军,有个乞讨的小姑娘投奔过来。饿了三天不成样子,厨房正起火给她煮一点热粥吃。”
封岌点点头:“去吧。”
王良骥一瘸一拐地往前面去了。
寒酥快步追上封岌,悄悄将臂弯里的外衣塞给封岌。刚刚她下马时,忘了将她身上他的外衣还给他。
寒酥继续往前走,进了亮着灯的正厅。
封岌并没有跟过去。
老夫人正在和那个投奔过来的小姑娘说话。小姑娘七八岁的样子,身上脏兮兮的,头发也枯黄凌乱地遮着小瘦脸。
热粥还没有煮好,老夫人先拿糕点给她。她吃得狼吞虎咽,一看就是饿得狠了。
寒酥瞧着她这可怜模样,一下子想到了妹妹。
善堂的人端着热水送回来,寒酥赶忙接过来,亲自倒了一杯水递给她:“慢些吃,一会儿还有热粥。不要急,喝一点水。”
小姑娘抬起头,一双眼睛亮晶晶。她嘴里塞满了糕点,吐字不清地道谢:“谢谢姐姐。”
寒酥望着她,温柔地笑着。
她将口中塞满的糕点咽下去,双手去接寒酥递过来的水,她也跟着甜甜笑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老夫人询问。
“小椒。”小姑娘似乎经常被人误会名字,说完自己的名字之后急忙再解释一句:“辣椒的椒!”
寒酥看着她露出一对小虎牙,忍俊不禁。
热粥送上来之前,善堂的管事又如常询问她一些问题:家在哪里,家里还有没有其他人等等。
“我没见过我爹娘。我没出生前我爹爹就去打仗了再没回来,我出生的时候阿娘也死了。我跟着爷爷长大,可是去年爷爷生病也死了。”小姑娘的眼睛红红的,想哭又要憋着泪。
她没见过自己的爹娘,说到他们时,还能语气寻常地说他们都死了。可是和爷爷相依为命,说到爷爷的死,一下子就难受起来。
善堂里有太多这样的可怜人,管事也暂时不再多问。秋娘端着热粥从厨房进来,笑盈盈地递给小椒。小椒大口大口地喝着,刚煮好的粥,她竟也不觉得烫。
老夫人站起身,交代:“今天很晚了,给孩子安排个地方让她早点歇着,明天再漱洗整理。”
王良骥赶忙说:“屋子都安排好了,等她吃饱了肚子就带她过去。”
老夫人点点头,转身回房去。
寒酥又看了小椒一眼,跟上老夫人,去搀扶她。
安排了小椒的住处,将她领过去,王良骥搂着秋娘的腰回房,一路上哈气连连。
秋娘是他媳妇儿。
一到屋子,秋娘立刻压低声音问:“那位表姑娘这大晚上去哪了?我瞧着像从外面刚回来,她一个人?不能吧。”
“没注意。”王良骥直接将秋娘扛起来扔到火炕上去。他扑上去,嘿嘿笑着:“管别人做什么,你还是管管我先!”
秋娘哎呦一声。她低声咒骂了两句,可是她的声音很快就被淹没。漫漫长夜,又是折腾睡不好的一晚。
所以,两个人第二天就起迟了。
王良骥完全没了昨天晚上的傻乐呵,他肃着一张脸,急急忙忙穿衣裳。
秋娘在被子里懒洋洋嗔声:“你急什么。晚起一回能怎么。”
“将军在呢。你懂什么,要是在军中晨起操练要是迟了,是要挨板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