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送了东西便离去,寒酥亲自送他。
“我已经从家里搬出去了。”程元颂道。
寒酥有些意外。
程元颂笑笑,道:“一个人住挺好的,清静些,还能专心备考。”
寒酥不愿意评论、参与别人的家事,只是说:“愿表哥高中。”
程元颂又问:“什么时候去拜见羿老?我同你一起去吧。”
想起恩师,寒酥心中略有愧。她略迟疑,定下初二那日登门拜岁。二人说好,寒酥目送程元颂登车离去,她才转身回府。
她刚回到朝枝阁,云帆过来传话封岌叫她过去一趟。
寒酥推脱有事,不去。
衔山阁里,封岌气笑了。
别人找她她可没拒绝,还能亲自送人出府。他找她,她连不见的理由都敷衍。
封岌又皱眉。
——她还真是一门心思想跟他断了。
人容易得,皆大欢喜的得到却是万分不易。
有些事确实不能操之过急。
封岌将一点糕点碎屑扔进鱼缸。
寒酥确实想跟封岌断个干净,就算没事也不愿意去见他。而她今天下午确实有事。
——胡太医回京了。
不顾外面开始飘雪,她给寒笙裹上厚厚的小棉袄,又紧张又欢喜地出了门。
寒笙也很紧张。她乖乖地挨在姐姐身边,对未来心怀懵懂憧憬。三岁前的记忆所剩无几,可那种五彩缤纷还留在她脑海里。那些颜色很漂亮,不是只有黑与白。
胡太医因年纪大了,早已不在太医院任职。只在家中偶尔接诊些疑难杂症。这段时间寒酥每隔一段时间就派人来府上求问胡太医归期,乃至于胡太医还没见到人,已经对姐妹俩有了印象。
他仔细给寒笙检查着眼睛,寒酥立在一旁焦急等待。
胡太医沉默着反复检查了很久,又询问了寒笙好几个问题。寒酥仔细打量着胡太医的表情,企图瞧出什么,可胡太医一直面无表情。
许久之后,胡太医一边收银针,一边摇头。
看见他摇头,寒酥那颗悬着的心一下子跌入湖底。她的脸色一瞬间煞白。
“还有办法医治是不是?”寒酥尽量用平和的语气来询问,不想吓着妹妹。
“眼睛精贵,她年纪又小,盲了四年毫无回转的迹象。老朽确实没有办法。”
胡太医说的话和寒酥之前请过的大夫说的一样。
寒酥心口发闷。她像关在一间漆黑的屋子,凭着一股执念朝那一抹微弱的光影走去。可偏偏走到了才发现根本没有光,那只是太过渴望生出的幻影。
寒酥忍着心酸,不甘心就这样放弃:“再试一试呢?”
胡太医摇头。他不忍说出口,却觉得已经没有试的必要了。
寒酥却瞧出了胡太医未言的话,她艰难地扯出一丝笑来,声音再也忍不住轻颤:“或者……您可有认识其他擅长眼疾的医者?”
胡太医皱了下眉,道:“确实想到一个人,不过这人应该不在京中。”
“您说!”寒酥急急道。
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可能,管他天涯海角也要给妹妹治眼睛!
“这人叫师元良,是太医院前院首,是我的前辈。若还有人能医,只可能是他。”胡太医道,“大概在十年前,这人被圣上钦点送到了军中,成为了赫延王的私医。”
寒酥愣住。
寒酥曾经下定决心要和封岌断个干净,再也不愿与他牵扯,遇到苦难自己解决绝不再去求他帮忙。
她站在衔山阁前许久,大雪纷纷悄无声息地落在她肩上。她蜷长的眼睫已被雪打湿,让一双眼睛湿漉有雾。
寒酥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迈进衔山阁。
正是用晚膳的时候,封岌坐在膳桌旁。云帆刚将晚膳端上桌。
封岌诧异望过来,见一向脊背挺直的人垂眸低首卑弱立在门口。
寒酥轻咬了下唇,低声开口:“我有事情……求您。”
“求您”两个字艰难吐出口。她垂在身侧的手微动,有些不自然地轻捏了下袖口。她低着头,不去看他。
那些拼命在他面前保留的自尊和脊梁还是悄悄碎掉了。
封岌望着她卑微的样子,问:“你妹妹又怎么了?”
“我想找师元良,将军只要告诉我他在哪儿,我自己去请他。”
封岌瞥一眼她被雪染湿的鞋边,问:“可用过晚膳?”
寒酥虽着急师元良的事,却不得不先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