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为什么不说话?寒酥突然有点后悔自己刚刚说了那些。是不是她太没有分寸了?她向来自傲的冷静,似乎在封岌面前总是没了踪影。
“睡吧。”封岌终于开口,“再不睡就要天亮了。”
寒酥低着头也不看他,胡乱点点头。她看见封岌的手伸了过来,在解她领口大氅的系带。
刚刚在温泉池旁裹大氅时,她穿得匆忙,手上又疼着不能很好使力气,就将这带子打了个死结……
封岌扯了两下也没解开。
寒酥垂着眼,有些尴尬地望着他解带的手。
封岌费了些时间才将寒酥打了死结的系带解开,大氅贴着寒酥的脊背滑落。封岌伸手去拽,发现被她压住了些,便道:“抬一抬。”
抬什么?
寒酥眼尾微赧,身子轻挪,让压在臀腿下的大氅被封岌扯走。她将自己裹在锦被里,茧虫般躺下。
封岌弯腰,帮她将被子掖好。
他说:“已经派长生回去接你的侍女,明日一早就会带着你的衣服过来。”
微顿,封岌又补充一句:“还有你妹妹的。”
“多谢将军。”寒酥低声恳语。
封岌忽然看了寒酥一眼。
后来直到封岌出去了,寒酥还是没想明白他临走前这一瞥是什么意思。
这一晚,寒酥睡得并不踏实。她一方面担心妹妹恨不得立刻爬起来去守着妹妹,又理智告诉自己她也需要休息,然后才能更好地照顾妹妹。另一方面也是她手上疼得厉害,每每刚要深眠手上的疼痛又将她拽醒。
天快亮时,她终于抵不过困倦睡去。朦胧中,她隐约瞧见有人立在床榻旁。她看不清那人是谁,微眯了眼深看,却什么人也没看见。
清晨,麻雀踩在窗外枝杈间叽叽喳喳,积雪簌落。一夜雪后,天地间银光素裹,灿烂的朝阳升起,照得高高矮矮的积雪曜着银光。
寒酥轻转着手腕醒过来,刚侧过脸,就看见自己的贴身小衣和小裤放在床边。
谁送过来的?翠微过来了吗?
她望向门口的方向,隐约猜到翠微还没有来。
她将贴身的小衣和小裤拿进被子里去穿,不知怎么的,眼前忽然浮现昨天夜里在温泉池边,封岌将她湿漉漉的小衣展开烘干的手掌。
穿好了,她安静地躺在床榻上,发了一会儿呆,才伸出自己的手来,捏了捏手指头,明明是掌心有伤,可指头尖也会时不时地疼一下。
小心翼翼的推门声,让寒酥转过脸去,望见了翠微。
“娘子您醒了!”本是轻手轻脚的翠微立刻快步朝床榻大步走过去,“听长舟说您和笙笙都受了伤,吓死我了!”
寒酥温柔一笑,道:“没什么大事。”
她说着作势要起身,翠微赶忙去扶。被子从寒酥身上滑下去,翠微看见寒酥裹着厚厚纱布的双手
也看不见伤口什么样子,翠微多看了两眼,然后将带来的衣裳帮寒酥穿好,又伺候她梳洗。
翠微做这些事情算不得多仔细周到,但胜在勤快又上心。
收拾妥当,寒酥立刻要去看笙笙。她刚迈出房门,却见云帆跪在庭院东边。寒酥望了一眼云帆正对的方向,猜到那是封岌的房间。
翠微在一旁问:“他犯了什么事儿?跪了很久的样子。”
寒酥道:“你先去看看笙笙醒了没有,我一会儿再过去。”
翠微点头应下,转身去了寒笙的房间。
寒酥朝封岌的房间走去,她立刻门口,微提高了音量:“将军可醒了?”
“吱呀”一声开门声,是长舟从屋内将房门拉开。长舟开了门之后,才转身将臂弯里的外衣递给封岌。
寒酥望进去,见封岌接过长舟递来的外衣正在穿,显然是刚起身。
寒酥款步往前去,立在门外三五步的距离,开口:“将军,昨晚我救妹妹心切,是我要云帆后退下山。”
封岌又接过长舟递来的玉带,将其捆于腰间,低头扣系。
跪在院中的云帆心里咯噔一声,虽知寒酥好意,却希望她不要再求情。将军是什么脾气?军中治下向来说一不二,从不允他人求情,轻者共罚,重者加罚!
寒酥显然并不知晓,她还在继续说:“昨夜劳累那么多人陪着我迎着风雪搜寻,已过意不去,恳请将军不要再苛罚。事有不得已与意外,云帆离得那么远,搭救不及也是没有办法。毕竟不是谁都像将军一样英勇神武,百步穿杨。”
封岌抬眼看了寒酥一眼。
寒酥还来不及辨他这一瞥的含意,他已经将目光移开,视线越过寒酥,望向跪在院中的云帆,道:“去给寒笙买几串糖葫芦。”
寒酥眼睫孱颤,望着封岌的目光里浮了几分意外——他昨天晚上居然注意到了她和妹妹的对话。
“啊?”云帆茫然抬起头,有些懵怔。
长舟恨铁不成钢地咳嗽了一声,云帆才反应过来立刻应下。他站起身,一瘸一拐地快步往外去。
“多谢将军,那我先去看……”
“进来。”封岌打断她的话。
寒酥只好迈步进去,长舟立在门边,待她进去,他立刻关了房门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