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想着,她侧过头,微笑道:“如果真有那一日,我会善待她们,大家一起打马球,逛园子,弹琴写诗做画,或者打打牌,只要别存害人之心,大家相安无事地过呗。”
周显旸刮了一下她精巧鼻子:“你个小骗子,当初我说要收了贞如,你怎么那样伤心?”
“那时候才成亲没几天……自然受不了。”荣相见努力辩解着,“可是终有一日,陛下太后会赐侧妃给你的,还有你的那些下属,也会巴巴地向你进献爱姬美妾……”
“那时后院一堆莺莺燕燕,你怎么办?”
“那要看你,若你只是收留她们,我会尽责任,给她们舒服的生活,若有几个有福气的,能得到你喜欢……我会离开金陵,离开你,皇上不许和离,我就报自己得了重病,要去山中修行,然后一路向南,去看看国朝的山河大川!认识新的人,新的事……我一直想能自己走遍很多地方,自己写一本游记,再附上自己的画,画那些我没见过的美景,动物,人。”
“你倒是想得开!”
“这么多年陪在公主和惠娘娘身边,我一直在告诫自己,永远不要像宫里的女人那样,为了男人,丢失自己,变成自己最厌恶的那种人。人生总有许多值得留恋的东西,如果把一切都寄托在你身上,不知会丢失多少美好。只怕还会因爱生怨生恨,伤人伤己,不值得。”
周显旸看她想得如此通透,不觉感叹,又后知后觉一片好心成了驴肝肺,愤然道:“你就这么想得开?琴棋书画,游山玩水,都比我重要?”
“我没有这个意思,你可别冤枉好人!”荣相见好心好意跟他推心置腹,没想到他居然在这种事情上计较,“我只是给以后想个退路而已,总不好事到临头,方寸大乱。”
“你倒是都想好了,就不想想我愿不愿意?”
荣相见诧异得很:“你……这世上的男人,若有条件谁不喜欢娇妾美眷环绕?就连我爹爹,世人都说他对我娘多么情深意重,如今一把年纪,还不是又迎了个新姨娘进门?你要我跟你赌后半辈子,从一而终,这胜算几何?”
周显旸赌气似的:“我已经回禀父皇,以后不要侧妃不要侍妾,他也答应了。”
“啊?”荣相见吓了一跳,“你胡说什么?”
“就如实说啊。我说王妃实在厉害,我不敢再迎其他女子进门,怕以后没有好果子吃。”
“什么?”荣相见急了,对着他一顿捶,“你这不是坑我吗?太后明天肯定要叫我到宫里训话。我可从来没有说不许你娶侧妃!”
周显旸看她一副名声要紧的样子就气:“名声就那么重要吗?为了个贤惠的名声,你就愿意跟其他的女人在我跟前一起过日子?”
“我有什么办法?”荣相见委屈得眼泪都出来了,“谁让我生在国朝?我若不宽宏大度,别说太后,就是皇贵妃、惠娘娘、我父母知道了,都会责怪于我。满京城也会说英国公府,福宁宫教坏了我,说我娘没有规矩,所以生的孩子也没规矩……”
看她委屈的样子,周显旸瞬间没了脾气,忙抱着她求饶:“别哭了,我错了,我哄你的。我怎么可能在外头说你的不是?我跟皇上说,看厌了后宫争斗,不希望自己后院纷争。我不想你受我母亲受过的那些苦。”
荣相见意识到被骗了,又拧了一下他:“你再敢哄我!”
“不敢不敢。”周显旸陪着不是,相见这才惊觉他是给了自己一个一生的承诺,心中又惊又喜。
“你这话,可是认真的?”
“怎么不认真?这可是崇政殿里说的话,若有虚言便是欺君。”
“那你给我写下来。再把你的煜王宝印盖上头。”
“煜王宝印是用来处理公事,怎能公私不分?”
“就知道你哄我。”
“我不用煜王宝印,我还有别的印鉴。”
周显旸下了马车,拉着荣相见直接去了书房,坐在书案后头,一副老爷做派。
看荣相见也不动,他啧了一声,敲敲书桌:“笔墨伺候。”
荣相见翻了个白眼,心想等你写完再说。于是,老实研磨蘸笔,亲自递到他手上。又用镇纸给他铺好,做了请的手势。
周显旸这才满意地笑了,提笔写下:
余今日立此字据,一生只得王妃荣氏相见足矣,绝不另取侧妃,不纳妾室。唯愿与王妃一生一世,白头偕老,用不相离。
周显旸手书于升平十年八月二十五日夜
搁下笔,又从匣子里拿出一枚朱红印鉴,沾了鲜红印泥,盖上。
周显旸写完,将这张字据拿起,递给荣相见,
她捧在手上细细地看,轻轻地吹干,然后小心折好。
看她那慎重的样子,周显旸纳罕,向来聪明的王妃竟也这么犯傻起来。
“这只是一张纸而已,君子之诺,就算是只言片语,也经年不改。若是言而无信之人,就算你有这张纸,盖了印鉴又有何用?”
荣相见听了,只是笑笑没有说话,样子格外娇憨。
周显旸心中一暖,起身走到她身边,闻着她身上熟悉的味道,顿生旖旎情绪。他像只猫一样,将脑袋往她脖颈里蹭着,荣相见抚着他的后颈,肌肤上生出一层疙瘩。
“别闹了,马球打得一身汗,我要去沐浴了。”
“好。”周显旸有些不舍地分开。
入秋后天气凉爽,周显旸洗完澡,在院子里逗了一会儿黑猫,回房时正听见琳琅跟相见说话。
“殿下待姑娘的心,真是让人羡慕。这金陵城王孙公子虽多,却并没有听说哪家是这样钟情专一的。”
“他自小吃过这些苦,更能体谅女子的不易吧。”
“看见姑娘能得到这样好的归宿,我以后也能放心了。”
“以后?你有中意人了?”
“没有。”
“若有你别害羞,只管告诉我。你跟飞云飞雪的嫁妆,我都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