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是那个纤云姑娘!他想办个雅集,到时候请纤云去我们府上演奏。”
荣相见知道允王素来风雅,琴棋书画无所不通,又和皇叔交好,难免会有这样的想法。也知道孙明悦作为中书令家的千金,绝对不能允许一个烟花女子上门,哪怕她只是一个清雅乐伎。
即便如此,她还是想听一听孙明悦的苦水:“你怎么说呢?”
“我自然不肯,劝他去别人家席上听,甚至去降云轩听曲我都没有二话,只是不能把人请到家里来。免得被人非议,甚至遭到弹劾,说不定连嘉贵妃娘娘都会受到牵连。可他偏偏说要效仿皇叔。
咱们能跟锦王叔比吗?他能做的事,不代表我们也能做啊!我一片真心为他想,他反倒说我不懂他的苦心。我问他是什么苦心,他又不肯说。我看他明明就是被那个纤云迷了心窍。”
孙明悦吐了一大车苦水,荣相见旁观者清,叫她不要吃这种飞醋:“他不是效仿皇叔每日与这些乐伎吟风弄月,而是效仿皇叔可以在陛下登基后,保住富贵平安的法子。你看陛下那么多兄弟,除了夺嫡失败的下场惨烈,其余的哪个不是被贬谪到封地?”
“你是说他已经在想之后的事了?”
荣相见也不敢肯定,笑道:“你是他的王妃,你才是和他交心的人。”
“嗯,晚上回去问个明白。”孙明悦这才缓和心情,痛饮了一杯,“你呢,你和你们家殿下交心了吗?”
荣相见犹豫了,把玩着酒杯出神:“我觉得算是吧。”
“既然你们交心,你就不该赌气下这个帖子给你三姐姐。”孙明悦本不想提这事,可心里实在记挂,荣相见不好细说详情,只道:“今天园子里的事,你可别告诉一个人去!”
“我知道。”孙明悦叹了口气,“你看我家的事这么明白,怎么到自己头上就意气用事了?”
荣相见搁下酒杯,托着腮不想反驳。
孙明悦也学着她的动作,盯着她:“你瞧这金陵城中的王孙公子,有几个是像王冕那样重情重义的?谁不是妻妾成群,甚至天天在风月场中打转。煜王这样就算好的了,与你三姐姐虽说有些不同的情分,终究行动没有逾矩。你啊,就别太往心里去,别太把男人当回事了。”
荣相见笑了:“真不敢相信,这是中书令家姑娘说的话。”
孙明悦哼了一声:“我母亲就是这样教我的。我父亲有好几个小老婆,我母亲从不放在心上,一心教导我的哥哥们。原本有两个姨娘恃宠而骄,在我母亲面前要强,如今怎样?
我两个兄长都入了仕,我爹爹年纪也大了,府里的事都是我哥嫂做主,我也嫁进王府里,那些人再没敢在我母亲面前多说一句,连我父亲都越发听母亲的话了。家中事务,与朝堂之事差不多,东风西风罢了,别那么在意男人的心。他们有时候根本没有心,只在乎权柄和利益。”
荣相见看她如此想得开,忍不住笑:“那你准备生几个争气的孩子呀?”
“先生一个嫡长子再说,你也是,抓紧啊!”她一本正经的,说来说去,又到这个话题。
荣相见揉搓着发热的脸:“我不想要孩子。”
“为什么?”
“厉王府和张家对煜王府的态度,你不是不知道。我怕将来,有个万一,连累孩子。既然没办法保证给孩子一个幸福的生活,那何必要多带一个不幸福的孩子来到世上呢?”
孙明悦立即明了,又问:“那你们家殿下也同意?”
“我没告诉他。”
“这就是你说的交心啊?”
第98章
孙明悦有些担心:“怎么连子嗣的事都不告诉他?他要是知道了, 会不会很生气?”
“我管他呢。”荣相见赌气地说,又补充一句,“你可别告诉任何人, 尤其是惠娘娘。”
孙明悦挑了挑眉:“我你还信不过嘛?”而后凑近她,悄声说:“吴家姐姐嫁进李家都三年了, 还没有子嗣。李家筹划着要抬一个贵妾进门。两家正为这个闹得不可开交呢?”
“啊?”陡然听见八卦, 荣相见从微醺中来了精神。
孙明悦掰着指头说:“吴家的意思是,陪嫁的丫头,府里的丫头, 或者外头买来的都可以,只那个女子不行。”
“为什么呀?”荣相见好奇起来。
“那个女子,是李家大公子外家族中的亲眷,两人自小认识,交情颇深。只因那表妹家中人口凋零,人才不济,所以说亲时, 李家长辈瞧不上,反去了吴家提亲。如今吴姐姐生不出孩子, 李家公子就动了心思,要把这个表妹纳进门作贵妾!”
荣相见恍然:“这个贵妾可不是一般的姨娘了,有着打小的情分, 若将来生了长子,说不定那李家大公子, 还能让她作平妻呢。到时候吴姐姐在府里只怕更没有立足之地了。”
“是呀,所以吴家死活不肯, 放话若纳那个女子进门, 就要和离!”
“和离?”荣相见只听说过和离, 这是第一次自己认识的女子要和离,心中纳罕,“吴家到底是疼这个女儿,要是换了旁人家,多半是劝女儿忍耐,哪里会管她将来的死活。”
“是呀!吴姐姐现下已经被接回家去了。这就是有个好娘家的好处。那李家只是文官清流,不像咱们,嫁入皇家,进了王府。今后王府若有这样的事,不知道我父兄会不会有这个魄力护着我。”
“你父兄都是皇上跟前红人,若真到了那个时候,想必也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那可不一定!”孙明悦摸了摸脸,“他们再得器重,能比得过皇上对亲儿子的看重?都羡慕我们嫁得好,其实皇家是最难相处的婆家,从来只有咱们退让的份儿,谁让人家皇子龙孙呢?自古以来,还没有听说哪个女子能从皇家和离的呢!”
“从皇家和离?”荣相见轻笑,“那我娘的诰命肯定要被销掉,牌位都会被从祠堂丢出来。”
“是啊,只有坐稳这个位置,那些拜高踩低的人才会敬你和你在乎的人。我们这些人,哪一个能全然为自己而活的?”
荣相见没功夫细想这事,她突然想起一件迫在眉睫的事:“吴家跟李家正闹和离,我的座位得重排了!”
“什么座位呀?”明悦奇怪。
荣相见急忙叫小丫头去把单子拿来:“就是静颐园筵席那日,宾客们的座次。我原想着李家和吴家是姻亲,让他们坐在一起。谁知道出了这样的事,幸好今日遇见你,还是赶紧调开的好!”
看她在饭桌上,迫不及待地重新安排座位,孙明悦在一旁打趣:“何苦来?你们家殿下正在外头跟我家那个饮酒作乐,你倒巴巴在这儿给他张罗大小事务?”
“接驾的事,是他的脸面,也是我自己的脸面啊,岂可马虎?既然要办,就办得好好的。”荣相见重新排了两家的座次,给孙明悦看了一眼,她立即又指出几个不到之处:“我爹说这两家有旧旧怨,还是别把他们排一起吧。”
“好,”荣相见又换了一次,孙明悦看着,忽然惊叫:“你们居然请了永安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