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小姐第一次见到文扬，是在2000年的夏天。

那是一个普通的午后，夏雪域说要带朋友来家里做客，x小姐很高兴。因为夏雪域工作的原因，她很少有机会能见到妈妈。那天她早早地吃过午饭，还没到约定的时间，就眼巴巴地等在门口，盯着花园外的大铁门，期盼妈妈早一点出现。

当夏雪域的黑色轿车驶进花园，x小姐第一个跑了过去。她扑上去抱住夏雪域的腿，夏雪域也难得露出了一丝笑容。

她牵着x小姐的手，指着从车上下来的女人和少年，告诉她，这个是妈妈的朋友，你可以叫她珍妮阿姨，这个是珍妮阿姨的儿子，比你大五岁，你要叫哥哥。

“珍妮阿姨好，哥哥好。”x小姐好奇地打量着他们，转头问夏雪域，“妈妈，他们是外国人吗？”

是啊，珍妮阿姨是法国人，哥哥的爸爸是俄罗斯人。夏雪域弯下腰，摸着她的头问，妈妈考考你地理学的怎么样，你知道法国在哪里吗？

“知道！法国在欧洲，首都是巴黎，与比利时、德国、瑞士、义大利、西班牙接壤，与英国相隔英吉利海峡，南临地中海，西濒大西洋！”x小姐背得滚瓜烂熟，非常自豪。

那俄罗斯呢？夏雪域又问。

“俄罗斯首都是莫斯科，是世界上面积最大的国家。”x小姐低着头，想了很久，弱弱地说：“然后就是……在中国以北，中间有蒙古，横跨欧亚两大洲……”她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妈妈对不起，俄罗斯太难了，老师上课我没听懂。”

既然没听懂为什么不问老师？夏雪域板着脸教训她。

“对不起……”x小姐弯下唇角，沮丧的小脸可招人疼。她拉着夏雪域的衣袖，小心翼翼地讨好，“我一定好好学习，妈妈不要生气。”

夏雪域冷着脸不说话，x小姐也不敢出声，直到那个叫珍妮的阿姨适时地介入其中。

她把少年推到x小姐面前，温柔地对她说，哥哥第一次来你们家，悦悦可以带他参观一下吗？

她抬起头，看见那个少年对她微笑，淡淡的眉眼，皮肤白到仿佛能折射出阳光。

“你好。”他的中文发音虽然还不算很标准，但咬字却很清楚。

“你好……”

这是她和他的第一次对话。那一年，那个15岁男孩的笑容，深深印刻在了她脑海里。

她住的别墅离市区很远，夏雪域从不允许她出门，所以她很少能见到同龄人。不像普通人家的孩子，x小姐自出生起，就没有去过学校，她对这个世界所瞭解的一切都来源于家庭教师和书本。

从她记事起，夏雪域就很少回家，照顾她的永远是保姆。她还有各种家庭教师，根据学科不同，每週都会有不同的家庭教师来别墅给她上课。保姆告诉她，只要她好好学习，妈妈才会喜欢她，才会经常来家里看她，所以她很努力。虽然她才10岁，但已经学了很多远超她这个年龄应该掌握的知识。

可是本质上，她依然是个孩子，会想交朋友，会想有个人能陪她一起玩。

他是她认识的第一个朋友，那天是她除了过年以外最开心的一天，哪怕刚刚还因为没有回答上母亲的问题而有点失落的心情，也因为他的出现有了转变。

她拉着他的手，带他参观房子的每一个角落，兴高采烈地为他介绍她的房间，她的花园，她的秘密基地。

“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逛了一圈，两人都有些乏累。他们坐在户外的秋千上，x小姐这才想起来，她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我全名是文基里昂·德米特里耶维奇·梅德韦德夫，是不是很长？”他笑着说：“你也可以叫我vk。”

“你有中文名字吗？”x小姐问。

“没有。”

“那我给你起一个吧，就叫……”x小姐一拍手，灵光一现，“就叫文扬怎么样？”

“文扬？”他念了两遍，问道：“有什么含义吗？”

“嗯……文采飞扬？哈哈哈。”x小姐笑了起来，又不好意思地挠头，“没啥特殊含义，我就是觉得很好听，你不喜欢吗？”

“没有啊，就叫文扬好了。”他笑眯眯地说。

x小姐一边晃动秋千，一边跟他说着话，“北边是不是很冷？我们这边就算冬天也很少下雪。你们那边冬天是不是雪很高很高。”她张开双臂跟他比划，“出门坐雪橇？”

文扬哈哈大笑，直摇头，“没有没有，冬天是很冷，也经常下雪，但出门还是会坐车。雪橇顶多算是娱乐活动，不是交通工具。”

“雪橇好玩吗？”x小姐感兴趣地问：“我看书上说，有好多好多狗拉着雪橇才能跑。”

“那是其中的一种，俄罗斯人喜欢从冰坡高处往下滑，不用狗，就像滑雪一样。”文扬用手比了一个往下冲的姿势，“挺好玩的。”

x小姐露出羡慕的神情，“我也想玩，你可以带我玩吗？”

“当然可以啊，你要是来俄罗斯，我还能带你去滑冰。”文扬站在秋千上来回摇晃，又说：“你喜欢甜食吗？我们那里的巧克力和蜂蜜蛋糕也很好吃。”

他荡了几个来回，没有听到x小姐的回话。他看了她一眼，从自己的秋千上跳下来，走到她背后，握住秋千的绳子。

“需要我帮你吗？”

x小姐默默地垂着头不说话。

文扬转到她面前，蹲下来观察她的表情，“怎么了，你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