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大帅,于邯将军求见。”亲兵的报门声从帐外传来。
夏枫随便捞过一件旧袍子裹好,绕出屏风:“进来吧。”
于邯的黑脸皱成一张苦瓜饼,进帐子行礼后,先是分门别类地汇报各营伤亡以及军队目前的剩余兵力,然后满面懊恼地忏悔一番,对自己遭人伏击之事做出深刻检讨。
夏枫听得不耐烦,抬手示意他可以滚了。
“属下告退,您早些歇着,多保重。”他悄悄抬头看了两眼千珊,拱手告退,走到门口又退回来,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噢,对了大帅,宁王殿下来了,在伤病营,估计要等会儿才能过来。”
“什么,”夏枫一愣神,不可思议道:“他竟然这么快醒了?”
“傍晚了呀,怎么会睡到现在。”千珊不明所以,看她一副难以言喻的面色,揶揄道:“您不会对殿下做什么了吧?”
夏枫听闻此言,脸色如同猝不及防喝了几坛子陈年老酱油,忽然变得拧巴又别扭。为防殃及池鱼,千珊果断告退,跟着于邯一起溜了。
两个人跑得飞快,仿佛军帐中装了洪水猛兽。只剩夏枫一人对着灰白的帐子顶幽幽叹气。
平心而论,她打晕萧明忱这事做得极其不地道。但昨天那样紧急的情况,她想要保全宁王,没有别的办法,一时冲动就直接上手了。
夏枫昨天将自己的命运系于城墙之上,把儿女私情尽数抛在脑后,却没有想到,今天援军及时赶到,萧敬退兵。眼下面临的最大困难不再是源源不断的敌军,而是那温文儒雅的宁王殿下。
“给我把刀,我现在还能去追着乃蛮再打个三百里路。”夏枫如是想。
她还没想完怎么给乃蛮剥皮抽筋,不紧不慢的脚步声自营帐外传来,停在门口。
片刻后,萧明忱一手拎食盒,一手打开门帘,缓步走进来:“阿枫,吃饭了。”
这一句话与平时无异,甚至情绪上都不带多少差别。夏枫悄悄觑见他一如既往平淡和缓的俊脸,那看向自己的眼神中还含着几分包涵的笑意。
仿佛眼前刚过去的这场惊心动魄的死战没有发生,二人就像平常在家里,到吃饭时辰了,有人在忙碌,互相叫一声。
完了,他绝对记心上了。
“嗯。”夏枫不过愣了一瞬,笑着站起身接过食盒,装作昨天将人打晕的事情不复存在,叹道:“三万寿州军大概还剩三分之一,其中依旧有作战能力的,最多一半。这一战的损耗巨大,寿州恐怕,至少三年无法恢复。”
“能活下来的,都是幸运。”萧明忱看了她许久才开口说话,忽然敏锐地闻到帐子里淡淡的血腥味,抓住夏枫正布菜的双手,声线哽咽:“你受伤了?”
他满目担忧暴露无疑,修长的手指微微颤抖,一双好看的浅色眸子紧紧黏在夏枫身上,不舍得移开分毫。
仿佛一错眼,就要错过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