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民警看驾驶座的男人怀里还抱着个女人,倍感尴尬。说不清两人大晚上在干嘛。
这有钱人不能去开房,非在车里?姑娘头上还绑着领带。事出反常必有妖。
舒笛看是民警,抬手蹭掉泪水,灰溜溜爬副驾驶座上,拉好安全带。
女民警又看驾驶座的男人也拴着安全带,应该还没受到侵害。她语气尽是关心,“姑娘,你没事吧?怎么还哭了呢?”
程之衔喉结一上一下滚动,发出长叹。
女警抬眼瞪他,“你叹什么气?”转头又对舒笛说,“姑娘,现在是法治社会,警察会给你做主的,你大胆说啊!”
舒笛连忙摇头,认真向女交警解释,“姐姐您误会了。我没事。他是我男朋友,我心情不太好,坐车里哭了一会儿。男朋友停在路边哄我。实在不好意思,违章停车给你们添麻烦了。”
女警看她手上的腕表,跟男生一红一蓝,这才放下心。
漂亮姑娘哭得满脸通红,任谁看了都要误会。她轻咳两声,“这样啊!那你们下次自己注意点!”又折身对驾驶座英冷的男人说,“哎哎哎,你!自己女朋友,好好哄哄!怎么大马路上还给姑娘惹哭了?记得交罚单啊。”
女民警说完往后走,完全不给程之衔反驳的机会。
看他神色黯然,欲言又止。舒笛噗嗤一声,肿着眼睛笑了出来。
“对不起。”
名利双失的某人扭头看她,“现在心情好点儿了?”
这么一出子,舒笛心里压着的千斤重石,跟着消失殆尽。
她缓钝开口,“我没事了。”
程之衔将纸团整理好放抽屉里,“没事就行。”他充其量多背两个罪名。
车入大道,舒笛慢慢向程之衔解释。
杜立强的教学作风,一边激励一边谩骂。有两次,他提问舒笛问题,舒笛答不上来。他说你直接说不会,不要耽误大家时间。舒笛说我不会,那两次他都说“给你机会你都不知道怎么答!”
那种语气和班上部分同学爱热闹的眼神,她这辈子也忘不了。
在第二次被杜立强这么嘲讽后,舒笛愤然反击。当场把事情捅到政教处。
班上部分女生因为舒笛是校花,人又特别冷淡,因此看不惯她。领导问话时她们说她撒谎。同学们口径不一,好坏参半,事情最后不了了之。从那以后,杜立强盯上舒笛,有事儿没事儿爱拿她开刀。
舒笛不服气。即使杜立强作为班主任知道很多她的家事,她照样全盘发泄。
学生在老师和家长面前,永远是弱势群体。年龄和权力上的压制,教育局那几张规则在那所魔鬼校园里没有任何作用。同学连最基本与外界的沟通纽带都没有。
那几年是舒笛非常狼狈且耻辱的一段过去。她不愿被人提起。
“我那会儿心智很不成熟,横冲直撞特别野,完全不懂得隐藏自己的情绪。也不全怪他。初叁那年赌气,没好好学习。我妈信他不信我,后来对我管更严。”
舒笛的情绪转变和这次的坦诚相待,令程之衔沉思不语。
她身上确实有很多不为人知的故事,很多禁忌。好像她过去的每一天,都在血泊腥风里寻找出路。
程之衔成长的环境相当安逸,没有经历过这种苦难和打磨。他想不到舒笛一个小女生究竟怎么撑过来的,得是多么倔强又韧性十足的生命力。
过完这个绿灯,程之衔试探性地问,“你的病跟他有关吗?”
舒笛说她不知道。成长环境和经历对人的影响很大。
程之衔知道她身体里,有永远填不满、愈合不了的一部分残缺。比如她常常被噩梦惊醒,又一句话都不说,只是趴在他胸口短暂赖个床。
舒笛上次面试被他知道后,程之衔最后也选择尊重她,等她自己开口。
他话里带着抚慰,“下次再遇到他,老公帮你找补回来!”
舒笛向他坦言,“其实换做现在,我只想冷眼旁观别人的歇斯底里。”
程之衔发现,舒笛上次遇到她前任也是。她必须放大格局和气度,看上去比别人过得好才可以,门后有天大的隐忍也绝不输阵,不喜欢轻易暴露自己。事关尊严问题,不止想降维打击。
舒笛默了一会儿,“你知道我是一个阴暗面很大的人。”
“正好,跟老公挺配!”程之衔喜欢她的这份真实,从不做阻拦。正如他骨子里的卑劣和野性,只在舒笛面前显现。
他把车开到一家药店,买消毒药品。
程之衔看着红耳朵就来气,“你说说,那傻逼老师值得你这样吗?”
舒笛不以为然,“你应该谢谢他。我这次主动跟你交代了。”
程之衔话里不屑,“我谢他干嘛?我女朋友自己觉悟高,跟他有个屁关系?”
舒笛看他脸上一整晚的阴霾散去,又换上一副拽脸,也算松口气。
处理完耳朵,她把垃圾收好,和抽屉里的纸团放一起。
舒笛扭头,郑重道,“面试的事情,谢谢你不跟我计较。我以后会学着跟你坦诚相待的。”
有她这句话,程之衔心里悬挂多日的石头总算落地。是好事,来日方长,在舒笛的事情上他有的是耐心陪她耗。
时间不早,二人就近找了一家肉蟹煲。
舒笛上大学那会儿,特喜欢带没吃过牛蛙的朋友吃牛蛙。吃过一次的人几乎都被她的安利狠狠种草。她就很满足,平时也喜欢跟志同道合会来事儿的朋友分享。
程之衔颇为嫌弃,“你竟然吃这种玩意儿?”
舒笛兴致满满,“在蓉城想吃都吃不着。”
他侧头跟服务员交代不要土豆,只要两份牛蛙。她问他,“这家店这边是不是很多啊?”
十分钟后,程之衔大型真香现场。足足拌了两碗米饭。
舒笛看他吃得开心,默默给他夹牛蛙浇菜汁拌饭。他手上红绳跟着动作往下滑,落在手腕边上突出的圆形骨头那里。
等程之衔吃饱喝足,她告诉他一个十分恶心的真相,“其实这家餐厅,被查出来过卫生问题。他们用有点发霉的土豆。”
程之衔感觉喉咙被堵住了,“舒笛,你是不是缺心眼儿?”
舒笛坏笑,“你别紧张!我都没点土豆。”
他神色难看,夹起一块碎土豆块抻她跟前,“你自己看看这是什么?”
跟生姜长挺像的。
“估计后厨没挑干净。”舒笛满不在意,安慰他,“那是以前的事情,你看现在,大家都吃呢。”
程之衔咬牙切齿,“你就是想毒死我。”
舒笛让他放心,那是别的城市门店出现的问题。“我上次还跟班班一块儿吃呢。”
回去路上,程之衔抱怨她一路。
舒笛这小区挺像回事儿。出入严密,24小时保安物业在岗。
她门外地毯旁边摆着一双脏了吧唧的男士拖鞋,管道旁边有个小的针孔摄像头。大门上有几个40多码的大脚印子,门里面防盗栓也挺严实。
房子里面比她发来的小视频满当多了。程之衔放心不少,原来阿姨没骗他。
客厅左边阳台右边餐桌,前面是卧室和厨房。床和卫生间地儿都挺大,还带一个浴缸。他一个大老爷们,挤挤倒也能住。
“你明天九点上班是吧!”
舒笛从橱柜里抬头,“干嘛?”
程之衔拆开赵阿姨一早带来的黑色拖鞋,自己换上。他神情坦然,问舒笛,“不邀请老公住一晚?”
“没你衣服。”
他反驳,“我行李箱就在车里。”
舒笛翻个白眼,“我今天生理期。”
程之衔心想,不对,怎么提前了?“那你刚才还嚷嚷着要吃冰棍?”
“食道和口腔会回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