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医院里事先就有过严格的紧急状态措施流程,但规章制定的时候显然没考虑过后来的人员承载量,以及所有病人们不约而同一齐暴动的情况。
此外,病人们只是失控,却没有做出暴力举动,冲进来的安保人员没办法用最后手段直接镇压。
于是,整座医院很快乱成了一锅粥。
……
竺康文从拥挤的人群中奋力冲出,就像想要从罐头里挣扎着跳出来的金枪鱼。
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人关注他了。包括他的妻子张红刚刚的异常行为,很可能只会被不知情者单纯地当作是发病者中的一员。
但他却不这样想。
内心涌动不休的不安,让他的思考正在不断逼近那个不愿意相信的真相。
一路气喘吁吁地沿着安全通道往上跑,竺康文其实并不清楚妻子刚刚究竟跑去了哪里,他只是希望能远离混乱,然后试图从高处寻找到目标。
但当他踏上最高层的时候,却听见有人正在喊他的名字。
“康文,过来啊~”
他的视线朝那个方向一瞥,便即刻止住了步伐。
妻子正站在窗前,朝他招手。张红笑得很美好又甜蜜,甜到不像她这个年纪的女人,就像是回到了青葱岁月、风华正茂的少女时期。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竺康文的心却在七上八下。他咽了口唾沫,脚步僵硬地走到她身边。
“你,你在做什么?”
“我在看啊~”
“看?”
“喏。”
微笑着的张红抬起胳膊,指了个方向。
他顺着妻子的视线,看到一个瘦削的人影就坐在对面三楼的窗户边上,双脚垂落到窗外。那是一位年龄在三十岁到四十岁之间的女性。两人相隔着数十米,中间是空无一人庭院。
“不要慌!”
“从那里离开!”
他看见对面的楼道上,人们朝着女人一边大声呼喊,一边奔跑着靠近。走在最前面的保安看起来正在努力地劝说她。
“快下来!到这里来!”
但坐在窗台上的女人却不为所动,一派轻松的样子,面露微笑,摇晃着自己的双腿,和焦虑的人们形成鲜明对比。宽大的病人服在风中空荡荡的,勾勒出骨瘦如柴的体型。
……不知为何,明明隔了这么远一段距离,他却能发现对方是在看向自己。
他越认真去看,就越觉得女人的视线正在刻意地与他对视着。
要是真能凑近了瞧,就会发现瘦削女人正在骨碌碌地翻转眼球,露出童孔底下的白色。除了惨白的童仁之外似乎还夹杂另外一种颜色。
仅在一个呼吸的时间之后,女人的身体往前倾倒,即将消失在窗外的阳光之中。
人们的惊叫呼喊连绵成片,竺康文下意识屏住了呼吸。伴随着像熟透的西瓜坠地那般“砰冬”一声,他不敢再低头去看地上的情况。
“是、是你做的?”
他忍不住问。
张红脸上的笑容和那个跳楼的女人一般无二,灿烂欢欣。她轻声说:
“这只是一个开始。”
“开始?”
随即,竺康文便看到,陆陆续续有人沿着安全通道跑上来,有男有女,皆穿着病服。
此时医院内人手不足,根本没办法拦住他们。
竺康文立刻意识到即将发生的事情,
一种巨大的惊恐攫取住了他的心脏,让他情不自禁发出的呐喊随之变形。
“不,你不能这样做!”
他抓住妻子的肩膀,开始用力摇晃。
“阻止他们!”
“呵呵呵,哈哈哈。”
妻子银铃般的笑声,宛如少女;身为丈夫的竺康文却只觉得如堕冰窟。
“为什么不行?你看啊,好好看着……”
她的手指在空中滑动,一个个精神病人随着指尖移动的方向,就像接收到了某种天外信号,他们毫不犹豫地一跃而出、从天而降,好似迸裂的西红柿,在水泥地上摔出一团团鲜红色的浆液。
简直惨不忍睹。
而竺康文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什么都做不了,手脚都在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