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是还未成长起来、尚没有彻底觉醒的潜在神媒。当然,这只是猜测,老师坦言不排除自己搞错的可能性。”
“你们……拿一个神媒做实验?”林明远吃惊不小,“这是把整座实验室……不,整个城市和国家放在火山口上!而且,就算他不是真的神媒,以尖峰实验室的安保措施也关不住一个顶级灵媒吧?总不能让那个人一直守在那儿。”
“是啊。至于观星会。那边的人手倒是充足,但老师向来不放心他们插手涉及实验室核心机密的任务——考虑到扩充国际影响力等因素,如今的观星会已经掺了太多人进来。不过此人被送进实验室的时候,其实已经失去灵媒能力了。”
孟正解释道。
“他在监狱时期接受过美国政府安排的破坏性脑白质切除手术,意识功能瘫痪了,无法复原,压根算不上是灵媒。”
“这种话只能骗骗自己。”林明远嗤之以鼻,“要是他真的失去了当灵媒的资格,那么罗伯特从一开始就不会拿他做试验品。”
“……是的,您说得没错。罗伯特师兄相信,决定人脑与远境相连的神经活动机制,不在任何目前已知的功能区内,而藏在大脑更深处、更隐秘的地方。所以,就算实验对象变成了痴呆傻子,也不会妨碍结果,除非整个脑子都烧坏了没法用。”
“类似的例子其实有不少,我们知道,有的大脑尚未发育成熟的婴儿也会觉醒灵媒能力,学界也有人认为,那些先天患有智力障碍和精神疾病的人,反而更容易和远境产生联系,在这一群体中诞生灵媒的几率也就越高。说到底,灵媒相对于普通人来说是少数群体,此类的病人同样是社会里的少数群体,两者若是有规律性的重合,并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然后?”
“然后就……出事故了。”
孟正摊开双手。
“事实证明,罗伯特师兄起码在一点上的判断是准确的:就算大脑被破坏,失去正常意识功能的灵媒,照样拥有与远境沟通的能力。而且就从监控录像的记录来看,尖峰实验室沦陷前的一刻,实验对象所展现出的灵媒能力规模远远超过了他原本记录中的数值。也就是说,假如老师的判断没有错误,此人真的拥有成为神媒的潜质,那么罗伯特师兄所进行的一系列实验,从结果上起到了促使其觉醒的作用。”
“遗憾的是,实验对象本人也死了,我们在现场没能发现任何尸体,所有人都被卷入来自异世界的血海中,消失不见……所以,世界上并没有就此多出一个能决定国际格局的神媒来。”
狭窄昏黄的地下室内,陷入一阵时间漫长的沉默。两个相对而坐的男人,他们的影子在唯一一盏灯泡的照耀下投落在脏兮兮的水泥地面和墙壁上,于似有似无的光线中摇曳。
“……然后呢?”
“然后,老师让我来负责调查尖峰实验室遭遇‘不知名超自然力量’大肆破坏后的现场,处理这件事的手尾,还让我从他那儿领养了‘鬼婴’,正式成为一名灵媒,好能在调查过程中察觉到更深入、更隐秘的事情。”
“再然后,我就来找你了,师兄。”
“为什么?”
“尽管我之前从来没有和你见过面,但‘林明远’的大名,我算是如雷贯耳。在这次调查中,我更是深刻地意识到,即使在你离开多年后,被提拔为二把手的罗伯特依然未能取代你的位置。”
孟正的手指不自觉轻轻敲击着桌面。
“考虑到老师精力有限,除了管理观星会以外,他手底下的实验室不止一家,其实研究灵媒研究计划的真正主导者是师兄你,你才是整个‘尖峰’的灵魂人物,很多实验项目的安排,都是在延续你之前安排的路子往下走——包括他们在那个实验对象身上所做的一切。”
“……”
“既然有了这等大发现,我怎么可能不对师兄你产生好奇心呢?我想知道你的过去,你的一切成就,所有曾经做过的事情,而最重要的,就是你为什么要离开‘尖峰’。”
“我说过……”
“不,不用骗我了。为了家人?这种理由未免显得滑稽可笑,这几天下来我看得很明白,您的夫人和您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包括您的其他家人朋友,从父母兄弟姊妹,再到上学期间和出国前、出国后认识的那些人,他们都不了解你,无论离开还是留下,这些选择都是你在做主。意见不合?我相信这倒可能是理由之一,但这解释不了你为什么甘愿放弃一切荣誉和地位,呆在这种偏僻乡下。师兄你今年才四十岁,在学界属于前途无量的年轻人,以你的天赋,本不该就此沉寂。”
“……你调查我?”
“是的,我调查过你,仔仔细细,不希望错过半点蛛丝马迹,我甚至还主动去找过老师确认。所以我才会来找你。”
手指敲击桌子的声音停了下来,仿佛预示着这场师兄弟间的谈话也将就此迎来终局。
“师兄,我知道你离开实验室的契机。其实,通过人工方式让普通人的大脑和远境相连的实验——你已经成功了,对吧?”
第三百七十七章 究竟徒劳
林明远出了一趟地下室,在徐向阳的提醒下,他的女儿慌慌张张地躲到旁边的草丛里,好悬没有被发现。
等他回来以后,手里提着个大袋子,从里面拿出装白酒的瓦罐和几盘小菜。
“哎哟,这是嫂子特地为你做的?那我得好好尝尝。”
听到孟正这么说, 林明远笑着摇摇头。
“她哪有这个功夫,就是随便切点小菜,还抱怨了我一通,说我整天闷在地下室,也不知道帮忙照看女儿。”
“师兄平常在家里不喝酒?”
“不喝。家里只有老婆孩子,没人陪我喝,一个人喝酒多寂寞。”
“你这话说的, 得罪全天下像我这样的单身汉了啊。”
孟正接过瓦罐,替两人都倒了一小杯酒。
“我从实验室里出来的时候,每天晚上都会整上那么一小杯,独自小酌也是别有乐趣的。可惜就是国外的酒不行,在嘴里砸吧都没啥滋味。”
“哈哈,这话我倒是有同感。”林明远端起酒杯,一边小抿了一口,一边夹了颗碟子上的花生,丢进嘴巴里,“要说酒啊,我还是只能喝惯老乡酿的白烧。”
“那我们……”孟正瞧了瞧周围,地下室里空气不流通,只有一盏摇摇晃晃的灯泡,又闷又暗,“端出去喝?”
“行,帮把手, 就搬到外面吧。”
就像里写得那样,两个男人, “将一张小木桌放在茅棚下荆棘编的栅门以内,摆好椅子,放上一沙壶的山村白烧,一大包花生,两个粗瓷酒杯,慢慢地剥着花生的红衣,喝着喝着,消磨他们的时光。”
本来躲在门旁偷听的小姑娘没办法,这会儿只好在屋子旁边藏身,不敢靠得太近,好在有她的幽灵朋友在身边,随时都能转述听到的话。
“我看爸爸他刚刚还很生气,怎么这会儿功夫……好像和孟叔叔的关系一下子变好了?”
林星洁不免感到困惑,林明远和孟正两人的谈话她虽然听得迷迷糊糊,但刚才地下室里酝酿的那种凝重的氛围,就算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也是能感觉出来的。
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个大男人之间的气氛突然间缓和下来,甚至还商量着到外头喝酒吃菜,迎着晚风谈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