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烈烈地吹,迎面扑打的雨水“哗啦啦”地从帽檐上滑落。
就好像只要她的速度够快,就能将心中的所有负面情绪全部一口气甩到脑后;懊恼、丧气、阴郁,再也追不上她的步伐。
其实,林星洁知道这不可能。
因为她甚至不知道内心的郁闷来源于何处,一切都像是没来由地发生,自然没办法轻易甩脱。
徐向阳去找竺清月了,她当然会不快,但这件事真的有让她那么不爽么?
他对自己坦诚相告,自己也同意了。清月那边出了问题,以徐向阳的性格当然不可能放着不管,这是理所当然的——
甚至,连她自己都不可能真的放着不管,所以才会在徐向阳临走之前对他说“要是真的需要我帮忙,就及时联系”。
想来想去,唯一能让自己沉浸在低气压的情绪里难以自拔的,好像真的就只有自从这个下午开始,那份始终在心底徘徊的预感。
预感……多滑稽,多可笑!说真的,自己是因为月经失调的缘故而变得心情烦躁都更可信些。
突然的,林星洁听见了一个声音——
她整个人的意识都恍惚了一瞬。
眼前的白光收敛,等她清醒过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正在空中下坠。
脚没有崴,人却跌倒了……是能力失控?
怎么可能,都这么长时间了——
林星洁心中一惊,好在她身上覆盖的浊流未曾消失,她轻盈地落到地面。
但一切并没有结束。
“呜……!”
那个声音明明来自远方,可当它传入女孩耳中时,却仿佛是在她的脑海深处响起。
起初是婴儿的哭声,然后变成小孩子的哭声,以及像是女人的哭声;接下来是男人,老人,病人;其中蕴藏的情感,一会儿是悲伤的,一会儿是奸诈的,一会儿又是欢喜的……
那声音在脑回路的每条沟壑上流淌,变成了千万个不同的人、千万种不同情绪混杂在一起的喊叫。
“唔……!”
林星洁捧住脑袋,慢慢跪倒在地上。
她降落在一处无人的小巷。膝盖处的裤子和身上都被脏兮兮的积水打湿了,她却顾不上整理,只能尽力蜷缩起身体,勉强找个能挡雨的地方坐下。
背靠着合拢的卷帘门,一身狼狈的女孩捂着自己的眼睛,大口大口地深呼吸。
从她额头上流淌下来的水滴,已经分辨不清是雨水还是因为痛苦涔涔流淌而出的冷汗。
这是……邪灵的力量?!
意志,精神,心灵,这些看似虚无缥缈的词汇都与超能力紧密相关,这件事林星洁早就清楚,因为灵媒就是在心灵领域与邪灵所在的异世界相连接的,但……
林星洁从未想象过,居然有人能直接攻击自己的精神层面。
更不可思议的是,她居然会被一瞬间击倒,甚至连做出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敌人在哪里?林星洁的心中升起强烈的戒备心,她跪坐在雨棚底下,一边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呼吸于脑内异样的胀痛,一边勉强支撑着自己瞪大双眼,巡视周围。
可是等了好久,都不见有人出现在她面前。
只有铺天盖地的雨幕,于灰色朦胧的天地间缓缓拉开。
难道说,刚才那个“声音”不是冲着自己来的?
林星洁按揉着发涨的太阳穴,开始努力思考。
所以,这是一场无差别的范围袭击?换而言之,很有可能是某位强大的灵媒在附近和别人战斗,结果波及到了自己?
还是说,出问题的是自己……是她身上存在的某些特异之处,让她很难承受“声音”的袭击?
林星洁分出一部分注意力,集中精神使用能力。
在长发女孩周围涌动的浊流中很快诞生出体型相对较小的“小安”——那是一头鲨鱼般的怪物,亲切地摇晃着自己的尾巴,像在深海中游动,迅速飞上了天空。
在利用怪物的眼睛巡视四周的时候,林星洁暂时依旧起不了身。
那声音没有消失,仿佛潮汐般一次又一次地袭来,她的脑海中翻天覆地,片刻不曾停息。
不是那种激烈的撕心裂肺的疼,而更像是本来已经愈合的伤疤,又被撕了开来,一种钝钝的痛楚。
精神错乱般的恍惚之间,她只觉得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了。
林星洁第一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在鬼屋里遭遇危机的时候——在愤怒激昂的情绪驱动下,令女孩感到陌生又熟悉的怪兽即将从另一个世界冒出头,准备将想要伤害主人的人们尽数杀死;
而现在,一个隐藏在更加久远的回忆底下的真相,一种连她自己都快忘记的感觉正在重新回归,这让林星洁感到前所未有的惶恐。
等到她勉强适应这种痛楚后,那声音总算是慢慢消停了。
但这场异变并未到此结束。
当林星洁吐出一口气,重新抬起头的时候,这才发现周围的景象,就像是卡带的磁盘播放出来的画面,彻底陷入了静滞。
物质世界不再是时刻永恒运动的,而是变成了一幅幅晦暗单调的剪贴画连接而成的可怕图景。
低矮的房屋,水光朦胧的街道,包括天空,全都被吞没了,取而代之的事无边无际的……宛如活物般流动的浑浊暗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