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生间里,靳朝安正在洗脸。
他的衬衫敞开着,右手垂在袖子里,袖子宽大,胳膊一动不动,似乎只是一只空荡荡的袖管。他用另一只手洗完脸,又拿起剃须刀,对着镜子扬起下巴,一点点地剃着上面青色的胡渣。
他眯眼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想着即将要见到的人,嘴角甚至浮起了一丝超然又幸福的笑。
靳舒宁看到彭晋和陶潜把救生艇放下,准备好救生衣,她突然意识到什么,立刻跑进了靳朝安的舱房。
“你不能回去!”她朝他大喊。
靳朝安并没理她,他自顾挑着衣服,虽然没有几件,大部分行李都弃在了车中。
但他还是挑到了中意的那件。
靳舒宁过去,一把攥住他手中的衬衫。
靳朝安声音阴冷,“松开。”
“不能回去,你不能回去!”
“这是灿灿给我买的,你敢弄坏。”
靳舒宁立刻松开手。
可转眼她又无奈地摇头笑了。
她眼泪含着泪花,“你一直说我傻,我们两个何尝不是一样呢?你甚至比我还要傻,明知前面是她给你设的陷阱,可你还是毫不犹豫地往下跳,你以为,你回去了,就能和她在一起了吗?不,不会的,你永远也没办法和她一起了,就算你把我交出去,你也不会和她在一起的……因为你们从来就不是一路人。”
“你真的觉得她爱过你吗?她若真的爱你,就会跟你走,不会这么逼你……”
靳朝安猛地抬头看向她,他眼眶通红,邪肆一笑,“一样?是她给我挡的枪!我的命是她换来的!一样?哪里一样?你告诉我哪里一样!”
靳朝安紧紧攥着衣服的手在狂抖。
“我告诉你,我现在就要把你掐死,然后曝干你的尸体,我要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碾碎你的根根白骨,我要将你挫骨扬灰!我要把我杀你的视频录下来,放到网络上,让千万人观看!不就是下地狱吗?我去下!我去下!就当是我欠你的。”
靳舒宁反应过来,“你要回去替我顶罪……”
她的下巴被靳朝安一把掐住,“你听好了,我这辈子欠你的已经还给你了,这是最后一次,不要再让我见到你,否则,我一定会按照我刚刚说的法子弄死你,一字不差,绝不手软。”
靳朝安松开她,随后捡起衣服。
他仔细穿好,走出了舱房。
延悦延良彭晋和陶潜都在
甲板上等着他。
“三哥,我们跟你一起。”
靳朝安穿好救生衣,说不要。
延悦哭着站出来,祈求三哥,“三哥你就带我走吧,灿灿需要我照顾,别人照顾她我真的不放心呜呜呜你让我去吧。”
靳朝安看着延悦,最后点了下头。
延悦开心地擦掉眼泪,立刻去准备。
延良站出来,刚想开口,靳朝安就走到他身边,做了个禁言的手势。
每次三哥一打这个手势,就表示他不耐烦了,他们几个别说再跟他顶嘴,就是连大气也不敢喘。
延良不知道三哥要干什么,他眼睛注视着他,看着他抬起了左手,搭在了自己的胸前,单手替他整了整凌乱的领口,然后拍了下他的肩。
同样的动作,重复在他们三个人身上,靳朝安替他们三个每个人都重新整理了一下领口,然后拍了下他们的肩膀。
那一下,轻轻地落在他们肩膀,却犹如千万斤巨石般的重量。
从来没有哭过的彭晋,也落下了泪来。
他知道这是三哥对他们的告别。
靳朝安最后看了他们三个一眼,对彭晋说:“到了z国,找个漂亮老婆,把酗酒的毛病戒了,能做到吗?”
彭晋破涕为笑,一个直男,又哭又笑,要多丑有多丑。
靳朝安又看向延良,“我在庄园后面建了个靶场,你喜欢的,等伤养好了,就过去试试,看看合不合心意。”
“哦对了,”他想起什么,又说,“前阵子我找人在采摘园里种了好多果子,等到熟了以后,别忘了替我摘下来,尤其是葡萄。”
最后,他又看向陶潜,“这些年,让你一直在外照顾沈夏,辛苦你了。”
“三哥您别这么说,不辛苦,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当年若不是您救了我,我早就死在荒漠上了……我发过誓的,这辈子为您做牛做马,万死不辞。”
陶潜目光坚毅地看着靳朝安,保证道:“您放心,我会安全护送大小姐到达z国,港城那边的眼线也在行动,一旦有了孩子的消息,我一定会第一时间带回来。”
靳朝安愣住。
孩子……
他闭上眼,没什么表情地哼哼了两声。
然后便转身跳上了船。
……
仓库里。
庄灿被蒙着眼,双手反剪在椅子上,身上的痛在持续叫嚣,她在咬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