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微微,金色的阳光洒落,在这种还算寒冷的三月,增添一丝温暖慵懒的舒适感。此时坐在甲板上的咖啡桌前,江春泰正在与李子因聊着回国后的计画与抱负。「老弟,目前中国各地都面临着相同的问题,就是内有军阀割据、外有强权虎视。尤其我们东北,更是有日本与苏俄这两隻老虎,不时出没,甚至就在我们宅院内大打出手,这明摆着就是耻辱。」
江春泰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不瞒你说,我的父亲是东三省章羽庭章大帅的手下,这次回国,正准备前往投靠,不知道老弟你…有何打算?」李子因苦笑,目前连自己是谁?家居何处都还搞不清楚!怎么谈将来计画呢?所以李子因说道:「应该…是先回家,剩下的,回家后再说。」
江春泰点头说:「应该的,应该是先回家,让父母安心。之前我好像记得你说,你来自沿海省份,不知道,你现在家居何处?」李子因很想跟江春泰说台湾,或者说不知道,不过突然想到护照上所写的籍贯,李子因说:「瀋阳。」江春泰兴奋地拍着大腿:「不是沿海省份?那太好了,我也正要到瀋阳去,下船后,一起搭火车如何?路途上也好有个伴。」李子因想了想,便点头同意。江春泰本想说服李子因与自己一起投奔章羽庭,但既然李子因家住瀋阳,而且两人还有一段路程同行,所以也不那么急了。
接下来的两天,李子因在邮轮上过着悠哉的生活,整日里不是与江春泰、贾约翰等人聊天,就是在邮轮各区晃荡、看书、赏海,彷彿在医院中所承受的压力都宣洩一空。虽然李子因觉得自己在作梦,不过应该也算是好梦,如果不是那个无脸男子偶尔出现搅局,隔三差五的出来吓人,李子因倒是有一点不想回现实生活了。至于那本绘有穿西装的无脸男子笔记本,李子因把它重新塞回灰色布包,并暗中祝祷说:「我不再打扰您,可拜託您也别再出来吓我了,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各位乘客您好,经过二十天的航程,再过一个小时,女神号即将抵达旅顺港,请各位乘客留心您的财物与行李。女神号全体工作人员祝您旅途顺风,期望能很快有下一次为您服务的机会。」一样是中英文两次广播,李子因靠在甲板旁的栏杆,看着1927年的旅顺港,大小船隻不计其数,更远的街上人潮熙熙攘攘,好不热闹。正看得出神,感觉有人在拍着他的肩膀,李子因回头一看,原来是贾约翰与江春泰。贾约翰给李子因一个拥抱,说道:「兄弟,保重了!找时间来同济医院找我。」李子因用力的点头说「一定。」随后贾约翰一样与江春泰拥抱,互道珍重。
从下船之时,一直到乘坐人力车离开港口,李子因总觉得有人在窥视、跟纵他,只是李子因偶尔回头,那人却又不见踪影。正纳闷时,江春泰从火车站走出来,手里拿着两张车票,说道:「车票买好了,时间还有点早,我们去吃个饭吧。」
李子因点头答应,两人来到车站附近的巷子,只见一颗大树下,有个卖麵的小贩,江春泰说道:「就在这里随便吃吃,不会太寒酸吧。」李子因摇头说:「不寒酸,在船上都吃西餐,正想吃吃道地的东北小吃。」
两人坐定,正在等店家上菜,李子因看见不远处,有个浑身脏兮兮的小孩子,年纪应该不到十岁,正眼巴巴的看着麵摊上冒着阵阵的白烟,不断的吞嚥口水。不知为何,李子因看着这小孩子,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亲切感。于是掏出了一包从邮轮上带下来的西式饼乾,放在桌上,并向男孩挥挥手,招呼他过来。
抵不住食物的诱惑,那小孩怯生生地走到李子因面前。李子因把饼乾塞到小孩手上,小孩难掩兴奋地吞了口水,说道:「全部都给我?。」原本正在看书的江春泰,抬头看了小孩子一眼,微笑不语。李子因说道:「好吃的很,要不,你尝一口试试!」小孩子拿了一片饼乾,迫不及待地塞到嘴里,满足的把眼睛瞇成一线,点头称讚:「好吃,好吃,咱从小到大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玩意儿。」
李子因笑说:「你叫啥名子?你爹娘呢?」那小孩子吃的笑顏逐开,回答道:「我爸过世了,我妈进当铺忙,叫我在外边等着。我叫小蛋头…。」李子因身体一震,一股回忆涌现脑海。自己小时候,有一阵子李忆良也都管自己叫「小蛋头」,李子因问李忆良为什么要叫自己小蛋头?李忆良笑说,因为他自己小时候,乳名也叫小蛋头,所以觉得亲切。只不过,整个东北,乳名叫小蛋头的小孩,没有上万,也有成千。
就在李子因想再说些什么,不远处的一间当铺,一个妇人被推出门口,「碰」的一声跌倒在地。随后两个汉子,跨过门槛走了出来,其中为首的一个男子,「啪」的一巴掌搧在妇女脸上,那妇女嘴角流血,犹自拉住男人的小腿,说道:「大爷,那玉鐲子是我们母子最后的一点盘產,你把它拿走了,我们孤儿寡母可怎么办?」。那男子怒气更盛,一脚踢开妇女说道:「你还嘴硬,这分明是你从我们这里顺手摸走的,居然还大言不惭的说是你的?」站在李子因旁的小蛋头,看见母亲被打,把饼乾随手丢在桌上,双眼微红,犹如一头小狮衝了过去,并喊道:「别打我娘!」只是还没靠近那妇人,就被壮汉一脚踢飞,头脸多处擦伤,挣扎半天爬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