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哇……哇啊啊……好痛……妈妈……好痛……哇啊——
声音相当稚嫩,其主人应该还是个幼童,武判官立即以灵气击碎了陶瓮,下秒,一抹的半透明、身形歪歪扭扭、腹部还镶了一张男童脸的魂影登时自碎片堆中出现,不过比起对方魂魄的损坏程度,令他们更意外的是眼前的畸形鬼戴着黑色细框眼镜、穿着白衬衫,相貌与无名道士分毫不差。
「……彭育年?」
文判官有些迟疑地喊了名字,畸形鬼缓缓的点了点头、摸了摸自己腹部正在嚎啕的脸,两行血泪潸然落下,一向不擅思考的武判官愣着好一会,突然灵光一闪。
「等等……所以真的彭育年没死而是被关在这吗?」
「不、彭育年死去应该是事实,只是那个无名道士要利用他的躯体必不能让地府知晓他阳寿已尽,因此才把魂藏起来,不过……」
文判官的视线移向啼哭不已的「孩子」,那张脸纵然几乎和彭育年的魂体糅合,却依稀能看出它生前确实是变态道士会喜爱的类型,但为何不是和其他受害者一样放在木棺、而要特地和彭育年关在一起?甚至做到融魂的地步?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文判官认为这孩子或许不只是个受害者,它身上一定还藏有与案子相关的秘密,只是就算想询问当事人,依它们的状况也无法回答,他叹了一口气,将八角盒对着彭育年和男童的混合体,选择先安置再做其他打算。
「本官乃城隍左右手之文判官,深受残害的可怜灵魂,速随本官返回地府,前往应去之处。」
话落,八角盒迸出金红色的光芒笼罩了畸形鬼全身,瞬间,男童不哭了,用一种茫然的眼神往上瞅着和自己黏在一起的鬼,彭育年露出慈爱的笑容轻抚两下,接着向文判官深深一鞠躬、指了指后头的神坛,嘴巴开闔几下,最后咻地一声被收入了盒子里,空中则残存着他提供线索的声音。
八卦镜、手鍊。
听完,文判官和回收完式神的武判官很有默契地凑到神坛前,花梨木製成的神龕空荡荡的,不但没有任何神像,也未焚香点烛,中央仅放了一面八卦镜。
「是这个吧?」
武判官才说着,手就伸过去推,然而怎么推都文风不动,文判官怕镜子会被蛮力破坏,便要她到一旁等候,自己则将手掌覆上整个镜面,接着如上发条般顺时针挪动手腕,无奈镜子还是没有反应,他唔了一声,反方向再转一次,这回八卦镜总算松脱,同时从左侧传来轰隆轰隆的声音,两鬼望向来源,竟看到墙面开了一条密道。
「另一个密室!」
文武判官异口同声、快步进入密道,石块砌成的通道足以容纳三人并排,跟之前走过的相比可说非常宽敞,两侧墙上每隔几公尺就嵌有白色蜡烛,确保能够看清脚下。
不过这条路并不长,仅仅几分鐘的时间便来到出口,方形的门框被石扉挡住大半,从馀留的空隙可以看到紧接其后的是一处装潢摆设都与先前的山顶道场极为相似的空间,他们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察看,发现已经有两个人在里面,一男一女。
女人穿着紫色纱衣,双膝枕着方形座垫、面向摆了许多陶瓮的长桌直挺挺地跪着,男人则站在对方身后十几步之遥,身周飘着红黑相间的气,看着她两手合十、相当虔诚之貌,不发一语。
两鬼一眼就认出男人是段承霖,武判官像见到主人的大型犬、兴奋地就要衝出去,文判官连忙拦下来,摀住嘴、强制她噤声,马尾少女不满地回头用眼神抗议,他只好低声提醒,他们目前在敌人的地盘里,还是低调为上。
听完解释,武判官只好跟着退回门后头的阴影里,一起敌不动我不动。
一种难以言喻的静謐瀰漫在空气里,段承霖像座雕像、静静佇立着,盯着紫纱衣女人很久、很久,久到他们怀疑他其实被下了定身咒的时候,一声呼唤划破了这份沉默。
「馥萱。」
段承霖的语调很柔很柔、轻飘飘的,彷彿怕吓到了谁,但仔细听就能发现藏在里头的颤抖,那是极度压抑情感的表现,紫纱衣女人双肩一动,显然听到了,她缓缓地放下双手、站起来、转身,撩起覆盖在头上的罗纱。
文武判官见了女人的真面目双双瞠目结舌,互看一眼确认彼此没有看错人。
然后,那张熟悉的柔美脸蛋上绽放了骄阳般的灿烂笑容。
「哥,你终于来了。」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