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主肯定是有事找他,不然不会专门下水把他捞上来,小公子如此坚信着,便也没走。
在旁边等了会儿,觉得日头有些晒,就地唤出蚌壳,回蚌壳缩着。
七扇小心翼翼地追逐着高树的阴影躲凉,相厌倒是一副晒得十分开心的样子,把自己舒展得特别开,时不时还翻个身。
一股热浪袭来,热得有些反常。
相厌慵懒半眯的眼忽然睁大,他立起身,抬手间一个泛着蓝光的光盾出现在他手上。
他眉心一蹙,发力撑开一个巨大的蓝色薄膜样的屏障,同一时间,天空出现几个袅袅的身影,她们急匆匆飞到沙洲,环于相厌身畔。
相厌没有在意她们,她们几个配合着施展术法,结成一个泛着淡光的阵。
七扇认出来,是昨天相厌来这里的时候,出现在树上的那几个精灵一样的女子。
空气变得异常炽热。
七扇也警惕起来,忽然一道光落到沙洲,化成一个高大男子,他一甩衣袍,半跪于地,“新主,花部外戚炎虎来生事,得小心应对。”
相厌身边其中一个女子娇斥道:“玲君大人,为何丛云大人没来?”
原来他就是玲君。
七扇见他白面美髯,威武有仪,竟对相厌半跪行礼,可见他是认可相厌为此间新主的。
“丛云去中洲求医,至今未归。”玲君皱眉道。
七扇见这个叫玲君的人面色凝重,又见几个女子如临大敌,被这气氛带动得有点紧张。
玲君注意到她,好奇的探她一眼,并未过多追究。
天空慢慢染上烟火色,像傍晚时分的火烧云。
“可笑无知小儿,竟趁老夫云游偷夺主位!”一声怒吼从远处传来,惊飞林间群鸟。
玲君沉声道:“来了!”
几个女子整齐划一地变换着结印的手势,柔美的指尖如蝶翼灵动,一个圆形光圈出现在相厌身下。
相厌甩了甩尾巴,想往前,被玲君眼疾手快地拦住,劝道:“新主,炎虎来者不善,莫要出了山灵的保护阵!”
山灵么……
七扇抿抿唇,她也想进去,天知道她这个凡人躯体才最需要保护呀!
但玲君等人俨然把相厌看作成最需要保护的柔弱新主,他阻止相厌前往应战,自己飞身而起,率先迎战。
一丛烈焰声势浩大地袭来,七扇抱头跳进水里。
那火焰是冲着相厌去的,七扇凫得离沙洲远点,见火焰直逼相厌,被玲君拆招挡在半路,瞬间化作黑烟散去。
“玲君!”一只通身带焰的赤虎跃到半空,口鼻喷火,怒道:“老夫这些年待你不薄,为何从中作梗!花部首领答应老夫,待此间旧主消逝就纳入老夫管辖范围!尔等竟敢违逆!”
玲君抚掌大笑:“新旧主交替乃是天定,便是花部首领亲自来又如何!”
炎虎虎眼赤红,厚掌一挥,几股烈焰如箭矢飞射而出,玲君险险躲过,被烈焰的气劲逼得退到一侧。
炎虎得以直面相厌,他怒目而视,“老夫修行千年,难道比不上你一个无名小卒!有本事与老夫交手一场,成王败寇,这才公平!”
相厌清淡地扫他一眼,歪头想了想,正要起身,被身边的山灵拉住。
山灵对他摇了摇头,“新主不必受他挑唆,您刚刚成主,对山的灵力掌控得还不够,贸然应战对您不利。”
另一个山灵也接口道:“炎虎是千年大妖,又是隔壁山多年的主,能力不可小觑!”
相厌闻言,金碧色的眸子低垂,山灵以为他听进去了,却不想他轻轻拂落她们劝阻的手,转身走出山灵结成的法阵。
炎虎见相厌应战,心中大喜,“未免伤及无辜,我们去山顶交战!”说着飞身往山顶而去。
山灵们劝道:“山顶是火山口,最是利于炎虎战斗,新主莫要中了他的计。”
相厌摆摆手,山灵和玲君还要再劝,被他一挥手定住,他对他们摇摇头,飞身追上去。
七扇猜不出为什么相厌要和他单挑,心里有点慌,连忙施展真红给的妖力跟过去,到的时候两人已经交手。
这炎虎不但能御火还能口吐火焰,很不好对付,相厌才重生,根本不会战斗,就算是生前,他也不会……
七扇十分焦急,而且这山顶真是个火山口!相厌是真傻吗?给个套就踩?
相厌看起来面目平静,他从昨天起就没有什么变化,依然是小少年的样子,身形单薄,一身黑色劲装,下身蛇尾懒懒地轻移着。
一头长长的墨发随风轻舞,他微微昂首,眼风略过飞在空中的炎虎,瓷白的脸上风轻云淡,似乎很不把炎虎看在眼里。
炎虎大怒,明明这小儿也没甚伎俩,竟敢如此轻慢!
他咆哮一声,有气吞山河之势,引得山顶震颤,隐隐开裂,下一刻山顶猛地喷出岩浆!火山灰冲击而出,黑沉沉笼罩着天空,猩红的熔岩如血液慢慢往山下渗。
炎虎大笑,“这活火山最利于老夫修行,本就该老夫掌管,你偏要作梗!在此处与老夫交手,你根本毫无胜算!”
相厌回眸瞟了眼往下流淌的岩浆,抬手起势,一道蓝光闪过,岩浆流下的途中陡然生出一层厚厚的坚冰,极厚极寒,轻而易举地把熔岩兜住。
炎虎看得一惊,转眼见相厌,相厌身后赫然千千万万把冰剑直指自己!
毫无疑问,他动一下就会被这些泛着幽蓝冷光的冰剑射成马蜂窝!
“啊!”一串惊叫吸引了相厌的注意力,他微微偏头,见七扇落脚的地方已经被岩浆淹没,不过她身上似乎有什么宝具,竟好端端的在岩浆上行走。
只是看起来十分烫脚。
七扇像只蚂蚱在岩浆里仓皇蹦跳,虽然坠月流光衣不畏水火可以使她免遭被岩浆融化的凄惨下场,但真的好烫脚啊!
这一分神让炎虎逮住机会,他猛地震地,激起汪汪火山岩浆偷袭相厌。
被加持了术法的岩浆如火球飞击而来,相厌心念一动,给七扇结了个盾护她,自己侧身躲避时却被飞溅的岩浆烫伤了脸。
七扇焦急,大喊一声:“相厌!”
这岩浆被炎虎加持了剧毒,烫伤的地方像毒一样往周围的皮肤蔓延,立刻灼出猩红血肉。
相厌抬指摩挲伤处,这种痛感……
竟意外地有些熟悉。
他眨了眨眼,他好像承受过比这更刻骨铭心的灼身之痛。
炎虎见他发呆,趁机使出一招猛虎盖顶,一股强大的压力劈头盖下,相厌直接从空中被拍翻到岩浆里!
七扇大惊,从盾后慌忙跑出,相厌已经被岩浆淹没了!
再顾不得其他,她跌跌撞撞跑到相厌坠下的地方,已经完全不见了相厌的身影,情急之下只能伸手进岩浆翻找,坠月流光衣再不惧水火也扛不住她探手入浆,慢慢地流光衣被岩浆强烈的热度侵蚀。
但七扇已经管不了那么多,几经寻觅,她依稀瞧见一截蛇尾,连忙拽住,拼了命地往外拖,把浑身赤红的相厌拖出来了!
流光衣已经被灼烧得破败,皮肤火辣辣钻心地疼,再不出去他们都得死在这里!
但……
七扇垂眸看了眼相厌。
如果是和你一起,死,似乎也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了。
炎虎见这凡人女子竟有胆在他眼皮下去救人,只觉荒谬之极,他哼笑一声,单手掐诀,要给这二人致命一击。
七扇知道凭自己的力量是逃不出这里了,只得不停地拍相厌的脸,“相厌!相厌醒醒!”
相厌已经被熔岩灼得皮肉翻卷溃烂,被她拍得疼清醒了,睁眼见到这个跟了自己一路的姑娘,她衣衫斑驳焦黑地贴着皮肤,裸.露的皮肤上尽是燎泡。
但她的眼睛清澈明亮,像有光在里面,见他醒来竟对他笑了一下,“相厌,我们要死了,你赶紧抱住我!”
相厌怔怔地看着她,心里忽然有个声音,她不能死。
谁都可以死,她不能。
他连忙伸手把她捞进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