殳瞳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客厅里已经没有了冷明洁的身影。

只有烟灰缸里缓淡飘散的细长烟雾，和小山似的残余烟蒂能够证明方才看到郁色沉沉的母亲并非错觉。

冷明洁的烟瘾并不重，起码在殳瞳有记忆以来，像今天这样的情景她只见过一次。

而今晚，是时隔六年后的第二次。

殳瞳还记得，那时冷明洁才将她从冷明军家接走一年多，两人拮据艰难的生活刚有起色，可忽然有一天，冷明洁丢了工作。

那天是个周五，也是圣诞节的前夕平安夜。

有同学给班里每一个人都送了摆放在精致礼品盒里的平安果，还有一小盒金球球巧克力。

殳瞳听其他同学说，那个巧克力叫费列罗，很贵，也很好吃。

她没舍得打开，只是抱着盒子满足地嗅了嗅巧克力的香气，然后连同红彤彤的平安果一同装进了书包。

回家的路上天空飘起了晶莹的雪花，殳瞳没带伞，可她一点儿都不觉得冷，满心期待地想要快点赶回家。

当她献宝似的捧出巧克力和苹果时，冷明洁正在烦躁地撕扯烟盒外面的塑料包装。

而那盒烟，直到深夜才被打开。

金球球巧克力真的很好吃，因为殳瞳看见眉头深蹙的母亲在吃完一颗后，嘴角牵起了一道好看的笑弧。

那天晚上，母女两人洗完暖呼呼的热水澡，冷明洁很认真地陪殳瞳看完了一整部电影频道特别放送的圣诞节影片—《34街的奇迹》。

电影结束时，窗外已经是白茫茫的一片，殳瞳和母亲立在窗边，一起在浮起薄雾的玻璃上画下了她们未来的家。

殳瞳很开心，以至于半夜惊醒时脑中忽然闪过一丝害怕——冷明洁曾经试图离开的那个雨天，她也是这样的高兴。

不过，她的担心显然多余，将门悄悄打开一条缝隙，她看见了在黑暗中反复按亮手机，又从口中渡出一口烟雾的冷明洁。

冷明洁最终打出了两通电话，近一个小时的通话里她一直在不停地向对方道歉。

烟一根接一根的抽，电话也始终未断。等到殳瞳再次醒来，桌上已经放好了一份早餐，旁边还留有冷明洁手写的纸条，写着她上班去了的字样。

直到后来搬家整理杂物，偶然翻到冷明洁曾经的日记，殳瞳才知道那个平安夜，母亲因为客户过分的肢体接触当场翻脸离开，从而丢了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