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点都不。要我撒谎立刻天打雷劈。」
天打雷劈是他们儿时发毒誓时最爱说的一句,主要是因为以前有个特别爱说谎的玩伴,他每每说什么要是没人相信都会让他发毒誓。
毒誓发久了也不怎么在意,随口扯谎也敢拿命担保。
某次颱风夜一群孩子玩扑克牌,有点类似吹牛那种游戏,那孩子又扯了谎,说要是他说谎,一出去立刻天打雷劈。
那年雷雨频繁,山上也有树被雷劈倒了,还引发了大火。
贺勤当时听了觉得毛骨悚然,让他别再说了。「说你作罢了,那个毒誓不算。」
那孩子性格拗,不肯收回,「我不管,你们赖我作弊,我才没有!」
当天晚上,那傢伙出去撒泡尿的瞬间,便被雷劈个正着。死得焦黑。口袋里还有藏起来的扑克牌,烧了大半。
据说雷更容易打到跑得快的人。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从那以后,贺勤便不敢随便发誓,他让九爷也不能乱说话,天打雷劈,那是真的。
他发了毒誓,说的是重话。
贺勤怔怔看着他,总算是相信了。
他抱住了姜賾悟的腰,「我还买了罐秋梨膏。在花市买的。这时候喝很刚好。」
话题一下子又跳了回来,一切说来就来,走也走得乾脆,姜賾悟顿了顿,一时半刻也还没适应这傢伙的脾性。
他没答话,贺勤便继续道,「要喝吗?」
姜賾悟低头看他,喉头动了动,一会才吐了句,「好。」
贺勤朝他甜甜一笑,跳下了床,室内拖鞋的声音霹靂啪啦,似雨打屋簷,热热闹闹,他听见他跑了下楼,随后打开了厨房灯。
姜賾悟跟了下去。一下去只见贺勤捂着嘴,站在厨房口,惊愕的望着里面,眼睛瞪得大大的,泪水在里头打转。
姜賾悟顿觉不妙,他朝里看,只见烤箱里塞着血淋淋的身体,身体硬是被对折塞了进去,头露在了外面,瞪着门口,嘴里塞着庆祝用的彩带,上头大大写着血色的斜体字「欢迎回来」。
那尸体面目全非,姜賾悟看了很久,直到贺勤崩溃般跪倒在地上,「思程……思程!」
人在绝望时的哭声和平时是不同的。听起来不像他。陌生悲痛,像是兽鸣。
说了要回家的梁思程并没有好好回到家,而是死在了这里,他们谁也不知道。
那刺眼的欢迎回家,说明了巩云已然知晓贺勤记忆恢復的事情。怎么知道的?他记起不过几天,甚至不到一週时间,这期间接触的人屈指可数。是谁?是谁说的?
姜賾悟异常冷静,他扶起地上瘫软的贺勤,「还不到难过的时候。」
贺勤软绵绵的,似被他拖着走。
姜賾悟将他带进了厨房里,逼着他将思程看得仔细,「看清楚了,他的手上,脸上,都是伤痕。死不瞑目。直到生命最后一刻他都在为了你奋斗,你觉得有时间难过吗?他为你而死,所以你不能难过。他甘心用他的命来换你的,你不应该他的死亡伤感,你应该感谢他。」
梁思程的尸体近距离映入眼帘,贺勤张了嘴,却叫不出来,看了很久很久,他伸手轻轻抚过那张脸,满手都是血。
「思程……嗯?」贺勤突然自己站挺了身体,「老公,替我把他搬出来。」
姜賾悟拉开了烤箱,里头的身体便滚了出来,又在地上摊平了。
「脸摸起来怪怪的。」贺勤又道,蹲下身在梁思程脸上一顿又抠又挖。
那画面看了让人噁心,贺勤双手都是血,蹲在地上使劲挖着尸体的脸。
姜賾悟不禁思考着他难过到精神失常的可能性有多少。过了不久,贺勤竟硬生生挖掉了梁思程一半的脸皮。「哈哈!」
他一抬头只见姜賾悟脸色不对。贺勤一下就想到了他在想什么,「我没疯!你瞧,这不是梁思程。」他捧着方才挖下来的东西。
姜賾悟觉得噁心,却仍是望了过去。
「这是……?」
「这是某种黏土。」贺勤努努下巴,「帮我打个电话。我手都是血。」
「打给谁?梁思程?」
「啊,也得打给梁思程才行,但打完麻烦替我打给范狗。」贺勤一面道一面继续挖那张脸。
姜賾悟实在看不下去,背过身拨了梁思程的电话,响了几声之后,接了起来。
「喂?九爷,怎么了吗?」
「在哪里?」姜賾悟又问。不仅是贺勤,他跟梁思程也算是一起长大的,对他瞭若指掌,也就听出了他声音不太自在。
「家里有人进来了,今天晚上不太平静。」
「小心一点,有人要杀你。这里来了具尸体长得跟你一模一样,贺勤哭了半天才发现不是你。」
「我知道了。我会注意。」
姜賾悟吩咐了几句便掛掉了电话,随后又拨了出去,等待接通的期间他朝贺勤道,「思程没事。」
贺勤起先没答话,又掰了一片土下来才说,「这尸体恐怕是『窑』那里随便拿来的,为了让我受怕,巩云怕不是想再把我吓傻了。」窑是火葬场的意思,主要是不见光的火葬场。
随后范良接了电话,「怎么了?」
「在哪?」
「我还在萧兰茝这里。」
「你小贺爷找你。」姜賾悟把话筒递到了贺勤脸旁。贺勤连忙朝范良问道,「范狗,你那捏脸技术是上哪里学的?去玻特港那时,你用了黏土对吧?维妙维肖的。」
范良想了一下,「我是跟一个刺青店的小姐学的,几年前酒吧钓到的。她自己捏了不少人皮面具在家当装饰,我好奇便跟她学了一手。不过这事别告诉苏惠全,那都过去了。」
「谁管你那些破感情事,那女的呢,她现在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