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很清澈。贺勤想起了自己把东西放在了哪里,可他并不急着挖。
现在那东西放在那里还算安全,挖出来就不一定了。他想着得赶紧告诉姜賾悟才行,可这念头一闪而过,又被他压了下来。
以前那个自己,不愿意告诉九爷总有原因。为什么不愿意说?其实这个问题,贺勤真的想了很久。当下九爷的解释他听了便感到十分奇怪。照理来说,九爷知道有这个东西存在,也没必要仅怕他知道在哪里。
以往的自己是说,怕九爷知道在哪里了以后,若有人对他贺勤不利,九爷就会摊牌。但他知道就是知道,哪怕不晓得在哪里,也一样能摊牌。
也许九爷过于信任他了,因此才不觉得这个答案有些奇怪。想到这里,贺勤便决定还是先确认一下埋在地底的到底是什么为妙。
他走到了那片荒凉之上,此时眼里看见的,已然是一片生机盎然。这里有多么繁盛,他知道的。
凭着稀薄记忆,贺勤挖开了脚下的土壤。没挖多久便碰到了管道,贺勤拨开了土,找到了那半截水管。
好几层塑料袋包着纸,贺勤一一拆开,最里面的资料,用l夹装着。除了有点脏,一切完好。
贺勤打开资料夹,里头除了一张张标示清楚的资料以外,还有一张字条。
几个字跃然纸上一串阿拉伯数字特别显眼,『39801257,九爷这是最后,你用以保命。』
贺勤看得茫茫然。眼下这是不跟姜賾悟商量都不行了。以前的自己竟出了道谜题。
他把东西全埋了回去,只留下了那张字条,捏在掌心。那串数字是什么?
贺勤回到屋里,他坐在案前,那张纸就这么平铺在桌上。
「这是最后,用以保命。」什么的最后?这串数字偏偏又有些熟悉,黑色的数字,木纹图样的底……门牌?有这么长的门牌吗?贺勤思量着。
随后手机响了起来,把他吓了一大跳。思绪被猛然掐断,脑内倏然浮现蔚蓝大海。
港口。这二字随即跟着浮现。
贺勤低头察看手机,只见是垃圾简讯。『第3980位幸运顾客!披萨买大送大!』
「398……」贺勤跟着唸,他叹了口气,心觉自己是跟这数字槓上了。
他静下心,思考着如果是现在这个自己,会替九爷留下什么?一个只有他能提供的东西……华草?
若是华草,那这个数字代表的便极有可能是某种座标或是……,不,那串数字绝对是门号。
脑袋里的画面太清晰了,门是推拉门,一推开……,里面是什么?华草?贺勤试着想像,他会怎么留下华草?华草又为何可以保命?头痛欲裂,贺勤决定先休息五分鐘。
可脑袋一旦决定开始思考,便彷彿无法停止一般,他不断思索着港口是什么意思,不是西北角,脑袋里的那片大海过于蔚蓝。
姜賾悟不知还有多久才会返家?贺勤抓起那张字条,决定先回家再说了。驱车返回姜家的路上,贺勤察觉身后有台车一直在跟他。他试图透过后照镜察看驾驶,却屡屡因为死角无果。
贺勤多绕了几个弯,不出意外那台车也跟了上来。大白日的,居然真的被跟踪了。若跟着他的人认得他,那肯定知道他住在姜家,那跟着的理由是什么,贺勤只想得到一个。冷汗落了下来,他让自己冷静。那台车上的人,除了想杀他以外,贺勤想不到别的可能。
回姜家路上必须行经一条人烟罕至的岔路,身后那台原本一直维持微妙距离的车突然追了过来,猛烈加速往贺勤车尾一撞。
贺勤整个人因为惯性往前倒,车子前轮一滑,眼看便要往分隔岛上撞,可贺勤很快反应了过来,握紧了方向盘一扭,他往后照镜一看,只见那台车又撞了过来。
他连忙往旁边车道行驶,方向盘在手里似要摩擦出火花,关键时刻贺勤几乎无法思考,一切只能仰赖身体的惯性。
他往后照镜里看,对方是个浑身黑的男人,黑墨镜,黑口罩,大热天的还戴着个黑毛帽。脸遮挡得密不透风,这说明这傢伙对这任务也没那么十足十的把握。到底是怕没成功被九爷寻仇了。这附近人烟稀少,贺勤就怕自己死无全尸。
车速越来越快,身后的车也跟的更紧,时不时就往贺勤车屁股咬一口,贺勤左右闪躲着,手掌心里全是汗。滑溜溜的,几乎抓不住方向盘。
随后左侧照后镜「哐啷」一声,贺勤一看,只见上头卡了颗子弹。还没能做出反应,右侧「啪」地一声,这次更惨,整个镜子都被轰掉了,撞击着柏油地面往后掉。
只剩车里的后视镜能用,贺勤似嘴里含着心脏,他猛力咽了几下口水,想把满嘴心跳吞下腹。
突然,那台车消失在视野里,再度出现时竟已经在后方紧紧贴着,车头猛力推动着贺勤的车把他往护栏上挤,贺勤用力抓着方向盘与之抗衡,汗湿的掌心却分秒都要抓不住,这时左侧又衝出了一台银色轿车,车速猛烈,不要命似的拦腰便往后头那台车撞。
「碰」地一声巨响,那台跟着贺勤的车就这么被钉在了分隔岛上。车尾车头毫秒间难辨,那台银色轿车安全气囊爆了出来,撑破了窗户。
贺勤停下车,怔怔地看着这一切。相连两车浓烟冒了出来,突如其来拼命救了贺勤的那台银色轿车,车门被使劲推了开来,里头的人挣扎着下来了个熟面孔。
「范良?」贺勤连忙下车,「九爷呢?你们没一起吗?」
「试着先从,『范良?噢谢谢你救我。』开始话题你觉得我是不是也许会舒服一点呢?」范良还有一隻腿卡在门里,他蹬了几下抽了出来,颊上因为安全气囊的衝击划破了一个口子,嘴角也肿了,他看了贺勤一眼又道:「九爷去东门那里,刚才来了电话,说是东门收了个包裹,都还没拆开就爆炸了。炸死了七个人。他让我赶紧去姜家确认你的安全。真是麻烦。」
「小龙收到了炸弹?」
「是呢。」范良试图摸出手机,口袋却是掏出了满地碎片,「去你的,借我手机用一用。」
贺勤把手机给了他。页面还停在披萨买一送一,范良看了眼那讯息,笑了:「你可真馋。」随后他打了串号码,「老婆,有空吗?」
贺勤走到了那台被压扁的车旁,驾驶座跟后座早没了分界,里面的人肯定是死透了。
「别看了,浪费时间。」范良掛上电话,「那里头的傢伙早烂了。哪怕没烂,你也绝对不可能认识。」他一边道一边又再打电话。
贺勤一听尸体烂了倒也没那种雅兴观察了。
范良的第二通电话也拨通了,「臭小子,叫两台车过来,这里出车祸了。」
没多久,两台警车便火急火燎开了过来。鸣笛大作。范良手插着口袋,天已经慢慢在变黑。黄昏时分,正适合群魔四起。残存日光下范良转过头看了贺勤一眼,「你要不要毛毯什么的?」
「我为什么?」
「我看电影里惊魂未定的人都会披一条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