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勤原本打结十分扎实,姜賾悟感到稀奇,便问起这件事,随后贺勤打结的方式竟又变回了原本的样子,且后来自己学会的那种破烂结,竟是怎么也打不出来了。
姜賾悟觉得神奇,贺勤倒觉得吓人。
他自己建立起来的十年,姜賾悟竟能如此轻易摧毁。
但那人跃跃欲试,「吶,你还有什么变了,我得找出来,再问你。」
贺勤没好气:「不觉得很恐怖吗?还想不起以前,现在就渐渐被你摧毁。」
「换个角度,」姜賾悟道,「你被摧毁的恐怕只是外面那层壳。」
「什么壳?我又不是蝉。」
「为了尽快适应没有曾经的新生,努力融入社会,快速又仓促给自己扣上的壳。得过且过的打结方式、顺其自然的应付人生。从前那个汲汲营营,兢兢业业过活的你,被自己淡忘,对于一无所知的人生充满徬徨却迫于无奈不得不坚强,只得替自己装上硬壳。」九爷道,「你现在摧毁的只是那个。想起以前认真打结怕东西散开坏掉的自己,后来马虎的自己自然就被杀死了。很简单的物竞天择。」
「狗屁天择。」贺勤笑了,「我自己在汰换我自己?这什么胡话。」
「不信拉倒。」姜賾悟随他笑:「等你脱开壳,就信了。」
贺勤嚷着不信,可心里却仍是被动摇了。
姜賾悟的歪理总是有理。
他开始相信自己体内新旧正格斗。哪怕更为熟知现在的自己,贺勤却不免希望过去那个能赢。
偶尔姜賾悟跟他聊天,东一句西一句,似无边界,可夜里总会突然因为早上的谈话想起一些无关紧要的片段。
无关紧要,贺勤却总珍惜的连忙起身写下。
就怕一眨眼又忘了。
某次姜賾悟突然道,「贺勤,你煮饭吗?」
贺勤愣了愣:「不,我不会。」
姜賾悟没说什么,只答了句「这样啊」。
贺勤上心了。他妈的他原本肯定会煮饭,就跟泡茶一样。
他不信邪,上市场买了堆菜回家煮,煮了桌四不像,凭着直觉弄出来的。
他吃了一口,咸不咸、甜不甜,有了酱油色却发出果酱味。
正好姜賾悟来了,就看着那桌菜愣着半天。
贺勤一见他就来气,衝上前揪着他骂,「你这混帐,害我煮了一桌垃圾,我还以为跟泡茶一样简单,我原本真的会煮饭吗?!」
姜賾悟被他扯着领子晃了几下,随后笑了。
「你煮那个酱油色的丸子……是不是甜得让人想吐?」
这回换贺勤楞了。
「你没忘。」他道,「你没忘啊宝贝。你煮的东西就是这样的。」
「这么难吃?!」
「这么难吃……」可他想得要命。
有阵子贺勤心血来潮,想当个贤慧厨娘,简直快把姜賾悟逼入绝境。
煮的东西根本没一样能吃,所幸他也没能坚持多久。
曾经那么难以入口的食物,却在失去他的几年间念念不忘。
哪里都吃不到那些东西了。再好吃也不稀罕。
可贺勤竟是一点不差的做出了那样的味道。
「我以前怕极了你要做菜。」九爷老实道。「可现在闻到这么吓人的味道却是食指大动。」
「杀了整个姜家也比吃这桌菜容易……」贺勤自己是吃不下去的,那味道哪怕神仙都不能忍。
可眼看姜賾悟是真添了碗饭,就这么吃了起来。
他眉头都没皱,津津有味。
贺勤觉得神奇,在他身旁坐了下来,「能吃吗?」
「不能。」他道。「真的很难吃。我都能预见这些东西按原样躺在水里被我冲掉。」
「要不要这么噁心。而且你也嚼一下吧!」
「嚼不了。这么含蓄了还噁心?」
「去你的,」贺勤笑了:「别吃了。」
事实证明,有的回忆的确只适合追忆。
他俩最终叫了桌外卖。
色香味俱全,几分鐘就好过贺勤忙一上午。
「这才是人吃的。」贺勤道,「刚刚那瞬间,你牲畜都不如。」
九爷听了笑个不停。
碗都拿不稳。
两人就这么突然傻乐着,望着一桌菜笑个没完。
随后不知谁先开始的,唇齿交缠贴合,如同不曾分开。
两人满嘴都还是饭香,贺勤想,若对方不是九爷这样接吻肯定噁心人。
但九爷连地狱都能为他去,舌头进他嘴里,自然半点不隔应。
可贺勤仍是担心,他就怕有什么卡在牙里。
胡思乱想之际,一桌饭菜热腾腾的便被他们推到了边边角角。
贺勤作为了主菜取而代之。横在桌中央。
鹅黄色的餐桌灯打在他身上,秀色可餐,姜賾悟这回是真的食指大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