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九爷让人给贺勤补好了屋顶。
颱风如期而至,强风刮落了满地树叶,雨水粗得像针,打在身上,皮肉都痛。
远处雷声轰轰,今年颱风来得早了,黏腻的春雨都还没下够,就来了一阵暴雨。
被喧宾夺主的春天沉不住气,怒吼了几声,春雷不绝于耳,却轻易被雨声掩盖。
贺勤坐在屋子里,门边靠了把闔上的雨伞,湿漉漉的用门外过于急躁猛烈的春水沾湿了地面。
他今天都还没出过门。
浴室里喷嚏声要比春雷还响。
这种天姜賾悟总要过敏,贺勤这么想着,却不记得自己为何这么想。也许是经验的累积塞满了身体,想忘都不肯。他把对他的记忆都刻在了脊髓里,随时触发着反射神经。
「去他的雨。」姜賾悟道。
他带了几件自己的衣服过来了,也把贺勤床头的花换了。
「过几天我得去个慈善拍卖会,前阵子当选的那个议员办的,说是为了癌症募款。」姜賾悟懒洋洋地躺在床上。
「真的吗?」贺勤笑了,在他身侧坐下。「一场宴会的钱就去了募款的一半了吧?还不如直接捐了。」
「的确是。你要不要来?」姜賾悟问道。
「要是下雨怎么办?你又得过敏。那多没面子。堂堂姜九爷,不像疯狗,像风寒。」
「去你的。」姜賾悟笑了。「主要还是因为那场子重要。募款只是表面上的,那议员本身也是黑道出身,那场子上会有一些老朋友。」
「那那活动是要干嘛?」贺勤问道。
「自然不可能是叙旧了。现在黑社会都学会讲文明了,我三哥那样的方法太粗鲁。这事主要还是为了个生意。想得又不想抢,想像个文明人一样用买的,可有些商品人家偏不想卖,硬要买就是抢了。」姜賾悟道。
事情是这样的,除姜家以外,道上聂家也挺有名。可他们不如姜家如此硬派,主要玩的还是钱,聂家是着名的珠宝世家。
他们最着名的招牌便是蓝天使,那是一种极其稀有的宝石,要切割也颇有困难。聂家却有一整块原石。
可就这么个蓝天使,被人看上了。
聂家自是不想卖了招牌,可买家也不好惹。
聂家当家是那议员的妹婿,戴着眼镜,说话总爱夹个几句英语,深怕人不知道他喝过洋墨水。那傢伙自詡是个斯文人,走硬的没办法,只好四处求救,讨要救兵。首先想到的就是拜託他戴着官帽的流氓大舅子。
可那买家是个国外来的洋流氓,平日里搞些军火什么的。
那议员看那买家他也罩不住,几番辗转又拜託到了九爷这里。
姜賾悟刚干了票大事,现在最惹不起最了不得的就是他姜疯狗,也难怪人家一提到要找人罩就联想他。
「说是办一场假的拍卖会。」姜賾悟道。
「假的?」
「蓝天使那天不出场。仅供照片和投影。这很基本,通常贵重的东西都是不出场的,好比吉原当家花魁,花大把钱也不见得见得上面。」姜賾悟解释:「而开始标价的时候,我得标下。」
「啊??你不是说……对方是个洋流氓吗?还有一堆枪,你还跟他抢。是说为什么你要接下这种麻烦事呢?」
姜賾悟笑笑,却是皮笑肉不笑:「都一样,哪怕我当流氓再威风,头上还是有政府。跟他们打好关係好过结樑子。这活,明哲保身的我一开始是拒绝的,结果却没想那狗议员的表哥竟也是个狗官,还刚好他妈管港口,管进出口的我都得巴结。没办法。虽然我是认为他们官官相护应该都不是什么大官,可这事也有点意思。」
他拿了根菸,被贺勤阻止了。「鼻子不舒服还抽菸。」
姜賾悟又把菸收了回去,「有趣归有趣,可也真倒八辈子楣。才刚处理完我那群好哥哥,又来了个洋鬼子。」
「你打算怎么办?」贺勤又问。
「老实说不觉得有些强人所难吗?」九爷笑道。「怎么总有种我被人讨厌的感觉,怎么看都很像推我去死。」
「谁让你不好好做人。」贺勤笑了,随后又想起姜賾悟之所以不能好好做人也是因为自己他妈什么都忘了,于是便赶忙闭嘴。
姜賾悟显然不在意他的话:「还真是做人失败。」他附和,「不过要事成就能大赚一笔。赌一把倒也不亏。」
「谁让你拿命赌的?」
「谁说是我要赌?」姜賾悟一脸茫然。
「你也失忆了是吗?」
姜賾悟哈哈大笑,他扯了一把,把贺勤扯进怀里:「傻瓜,」指尖缠上了贺勤的腰,慢慢往上,「我们只要标到就能成了。」
「怎么标?对方肯定更有钱。」
「当然对方不是傻子,一定也知道聂家不卖他肯定会找人竞标,对方肯定也会托人抢标。因此要拍到的确不简单,起码会周旋一阵子。」姜賾悟解释道:「那一个正规流氓会怎么想?」
贺勤愣了愣,注意力全集中在他腰上的那隻手。
想不明白。他硬着头皮答道:「当然就是越多自己人竞标越好对吧?」
「那也不行。若底价已经很高了,那同时那么多人竞标,他也买不起。一般而言,拍卖官会要求比前口叫价提高约10%的竞投金额,标越多次价格越高。」
贺勤背上一凉:「难不成,他会杀了非自己人的竞标者?」
「宝贝真聪明。」姜賾悟讚许道。「怎么样?很危险对吧?」
贺勤心想危险你还这么开心?
可他转念又想,若真的这么危险,连雨都不肯让他淋的姜九爷怎会带他去?这么想便知道自己又错了。
「你倒是快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