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萨玛艾尔质疑这一点,代表终点的黄昏之龙并非能够无限复生的神明,她和塞菲斯是唯一的,是最终的门扉。塞菲斯死了就是回归虚无,而奥古诺死后,塞菲斯也不会寻求复活,独自活在世上。
所以,萨玛艾尔一直由衷怀疑,她真的是先祖的安排之一吗?按照她自己的推论,把血肉散开,制造后代,只是引开众神注意力的幌子,负能量位面和塞菲斯对命盘动的手脚才是底牌。元素龙的目标太明显了,肯定会引来众神的赶尽杀绝,元素之王的保护也不是万无一失,他们必须固守元素界,而且龙神的安排是很久以后才被元素之王知觉。
无论如何,这是个危机,也是转机。
小龙很清楚,对她的身世,席恩始终有个最深的心结。不解开,他们就无法跨越最后的障壁。
我要了却你的心愿,让你相信我。
主人,与你共度的时光,多久都不足够。
所以,我一定不会让你死去。
突然,萨玛艾尔抬起头,遥望夜空深处的某个定点,唇角浮起尖锐的嘲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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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这栋大楼数十公里的另一幢高楼上,光暗双子爆发了一场激烈的争吵。
“你又打算抛下我去死吗?”肖恩怒火冲天。
“如果你这次再敢说什么好好活下去,我就打得你失忆,永远锁在我身边!”
席恩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弟弟,失忆应该是你的绝活吧,那一千年我可没忘,估计你的养女就是你新收的小甜心,你可以和她唱歌跳舞,到精灵的森林钓鱼爬树,喝甜蜜蜜的花酿。”还说什么和哥哥一起旅行呢,哼。他言下掩不住一股醋意。
“你的黑历史就少吗?宁愿女装骗我,也不肯扒下伪装让我见一见,你知道我想得你多苦吗!”
“那不是女装!是变形术!”
“这种时候你们就不要吵架了……”诺因无力地道,他也有一肚子气,“现在我知道了,本体的你转移了世界树的权能。”难怪他的肩膀那么重,他成为了新的世界之相。
“席恩怎么了?”杨阳急道。罗兰着重看了她一眼,因为地球的安危,杨阳应该是最不希望节外生枝的一个,但是她这句关心却不是作伪。
雷诺雅露出少见的焦切之色,老实说,得知后辈的变故后,魔族怎么样根本不重要了,对法师阵营来说,于公于私,魔法之王的生命都是首位。
从卡雅那里,罗兰得知席恩分出了另一个自己,作为理性的楔子,现实的锚点,萨玛艾尔也隐姓埋名来到了地球。
但罗兰不打算现在说出来,他看出,这里的席恩很可能是个法术定点,他们要做的是尽力挽回本体的他,而不是让分体的席恩再被惑乱之星的秘密打击一次,失去稳固的理智。
“我不便透露,其实你们也知道,只是你们的记忆被月前辈封印在云中塔的中枢了,我带来了记忆的种子,你们视情况打开。”罗兰用传送魔法送出四颗闪闪发亮的光粒,肖恩一手握紧,迫不及待地用意念开启,神色几番巨变,身体剧震,恍然大悟地看向身旁的哥哥,脸色铁青,嘴唇翕动。
黑袍不明所以地看向他,罗兰再次确定分体的席恩一无所知。只是这里的师祖已经感应到本体的自己快要消亡,情况刻不容缓。
杨阳和诺因还不及打开,事态紧急,罗兰开口,语声有一份迫切:“杨阳,你先把真知图书馆给我,艾路德安前辈他们需要。”真知图书馆的时间比例适合紧急研究,卡塔瑞亚已经送来了神力模型和许多神术魔法的参考,留在艾斯嘉的艾路德安等人正在全力研究,他也联系上了在地球外围的罗比安。
因为席恩所在的宙域非常遥远,封印他——这是最坏的打算,或者把卡塔瑞亚送进他的领域,最需要的是位面旅行者罗比安,时空系的月和擅长空间系的雷诺雅。月前辈暂时联系不上,雷诺雅前辈只好调离地球战场了,反正有精灵王奥佛瑞特和诺因,也足够了,现在还加上席恩兄弟。
杨阳二话不说给他,诺因拔下左耳的冰泪石耳坠:“‘理想乡’需要吗?”罗兰点头:“还有我这边的魔力方舟,如果此行顺利,你们不用来了,守好地球就行。”
诺因也赞同他的意见,他们都知道军事上,临时打乱部署是大忌,如果席恩的本体真的出了大事,这里的兵力全部派遣过去也无济于事。罗兰更清楚,肖恩是不能离开的,如果他去制止席恩,只会让很可能已经情绪失控的魔法之王误以为弟弟是来杀他的,更加恶化。相反,让这里的师祖报仇,也许心情会好一些,金发国王盘算着。
他刚刚继承寒冰王座,手边没有可信任的人才。女巫之国、新堂文明和茵格文明是可靠的友盟,但是师祖出了这样的事,他们未必可信。守护之地固然有席恩的朋友,但他们毕竟信仰元素之王。萨玛艾尔如今需要避嫌,压制自己的血统,数来数去还是只有神级法师。
雷诺雅已经读完惑乱之星和元素之王的情报,脸色不是一般的难看,只能用杀气腾腾形容。
罗兰心照不宣地道:“雷诺雅前辈,您的记忆种子有卡塔瑞亚殿下给的资料,请尽快解读。月前辈所在的援军正在远距离移动,空间门无法使用,您不能回到艾斯嘉。罗比安前辈也是同样的情况,他临时离开,可能会引发盟友不好的猜测。我们这边也没有动身,您和罗比安前辈可以随后同月前辈一起赶回来。”雷诺雅和罗比安的法师塔同样有降低时间的星界模拟装置,只是比例没有真知图书馆那么高而已。
“师祖,您不要离开地球,保重自己。师公,你一定要保护好他。”
“本体的席恩呢!”肖恩满心焦虑。
“我们会想办法。”罗兰说完,就消失了。
诺因和杨阳对视一眼,都是两难,雷诺雅断然道:“你们和奥佛瑞特陛下一起,负责地球的战局,不必担心,这件事你们帮不上忙。”
突然,席恩和肖恩同时感应到一股突如其来,浩大的能量波动,有空间异能的杨阳也全身一震,计算这股天外能量的来处和方位。
“是大质量物体!”杨阳冲口道,“正上方一千五百公里左右,近地轨道!”
“光子跃迁的能量反应。”肖恩深深皱眉,“我的光精灵可以处理。”
席恩摇头,双手已经完成结印:“有协调神的神力,不能完全交给元素精灵。”
众人胸口剧震:协调神参与了魔族的侵略!?连要离开的雷诺雅都只能驻足。
只见夜空泛起奇妙的波纹,仿佛有无形的虹吸器吸收水分,稀薄的云雾被蒸发得干干净净,一小片天空向内塌陷扭曲,出现一个虫洞般的圆形空间,诡异的,从里面可以望见像是舰艇的流线型物体和亮起灼炽闪光的炮口,从炮口迸射出直径超过一公里的巨大光束。
这道毁灭的强光,永不磨灭地烙印在杨阳的瞳孔里。
当投影窗口出现那个水蓝色的美丽星球,维烈脸上绽开志得意满的诡笑。
在把女儿的故乡置于炮口的一刻,他脑中没有升起“我怎么会走到这一步”的反思,也没有闪过一星半点可以称为后悔的火花。
多么不可思议,人性可以高贵,坚强和不屈,也可以轻易沦丧,损毁和丢弃。
他曾经是魔族当中唯一对落后的原住民怀有怜悯心的人;他曾经抱着友善的心意去学习一门语言,希望两个世界能走向和平的局面;他曾经被女儿喜爱,认为是怀抱着愧疚和慈悲心的父亲。可是一切早已幻灭,在虚伪的面具下崩坏。
也许是千年前,长达十五年的屠杀让他沉醉在放纵和肆意的狂喜中,逐渐丢失了良知;也许是那场生杀予夺的灭绝战争麻醉了他的心灵,带给他的快意今时今日也无法忘记;也可能是更早的时候,魔界侵略艾斯嘉的初期,他一次次注视同胞用他发明的魔兽屠戮原住民,从最初的作呕到麻痹,再到不知不觉的习以为常,漠视和纵容;也可能是最早的时候,他被独自留在次元通道中,抱着长久的怨愤和不满,当大肆屠杀完的同伴们走进来,他第一次就发现了他们身上的血腥味和残暴的笑容,害怕被同胞当成异类排挤,害怕被杀戮成瘾的同伴掉转矛头当做牺牲品,于是选择了悄然的静默和疯狂,不为人知地在一群杀人狂中扭曲成了最狂妄堕落的食肉兽。
维烈已经分不出麻木的外在和内心有什么区别,只感觉到,只有在艾斯嘉漫步,欣赏魔兽撕咬、食用原住民的痛快,回味追杀精灵的陶醉,享受折磨席恩间接回报父亲基连的得意时,他才是活着的,有尊严,有力量,有自由,不用受到行为规范的约束,不用看摩耶所有人的眼色,不用听命于一个早已离去的男人。
他是这么强大,无所畏惧,所有原住民都会匍匐在他脚下,任他为所欲为,用高科技和异能碾碎他们。
只要再找到这样一个地方,他又能享乐。艾斯嘉是最好的,但是地球可以成为下一个艾斯嘉,一群落后的原住民在那里,他会继续放养魔兽,用异能撕碎那些脆弱的肢体。
就在刚才,维烈对着基连所在的北极按下了按钮,接下来就是杨阳身处的位置,从此他就是唯一,独一无二!没有原体,没有复制体,魔界的基因库也被他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