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恩却心知肚明哥哥说的是字面意思,埃西亚不是个花瓶公主,一身骑士苦练的身手和席恩亲手锻造的神剑,可以吊打那个一看就是酒囊饭袋的王子。
托普森再嚣张,也不敢对神明出言不逊,双手出汗,握着胸前绘着太阳菊的圣徽喃喃祷告:“我是光荣的太阳神阿布罗迪的子民,我不怕你这个假的……”一言未毕,一声凄厉的惨嚎脱口而出,圣徽爆发出炽热如阳的闪光,如果不是他放手得快,双手就会像蜡油一样融化。
接着,光辉消失,链子断裂,太阳教的圣徽出现在魔法之王手中,而托普森整个人变成了石像。
如果他喊的是森林女神梵妮莎的名字,出于对这位曾经帮助尼普亚斯从灾难中恢复的湖泽精灵女王的尊敬,席恩倒不会对他怎么样,但是一个伪神的信徒,席恩可不客气,直接把圣徽抢来研究,确定上面一点神力都没有,连信仰之力的媒介都构不成——和夏尔玛大陆信仰的兽灵不同,奥克修国和拜亚帝国供奉的太阳神阿布罗迪是完全虚构的神,这个拜太阳教类似邪.教的自娱自乐。
尼普亚斯大陆的席间笼罩着死一般的寂静。
黑袍没有自觉,在客人们看来,这是触怒一位真神的下场,也证实了魔法神不容悖逆的崇高地位。
那国家的使节全身抖得如同筛糠,匍匐在地,语声沙哑破碎:“请原谅,巫玛神,这是我们的皇子,求您大发慈悲,网开一面……”
“带他回去,你们不必来了。”
使臣脸色苦得几乎要滴下黄莲水,只好凛遵——皇帝到底为什么派这么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败家精来!
奥克修国的人们抬着石像,踉踉跄跄地被侍从带走,其他国家的人们胆战心惊,但还不是太担心,魔法神的威严不容质疑,但看来不是滥杀嗜血的神祇,在成神前还是一位伟大的救世主。而且参照艾斯嘉大陆和夏尔玛大陆的例子,哪怕奥克修国得罪了魔法神,他的庇护是遍及整个大陆的防护罩,影响不到他们。如果魔法神不忿,唯独在奥克修国上面缺一个洞,就让奥克修国自己酿的苦酒自己咽。
不料,就在人们暗中计算,魔法神仿佛透视到人心深处,低低一笑:“说起来,神明最喜欢的就是连坐呢。”
尼普亚斯的人们心提到了嗓子眼,冷汗直流。
肖恩上前,为兄长倒满半空的杯子,席恩端起来浅啜,无形中缓和了僵硬的氛围。
难得兄弟俩这么有默契,或者说单方面的有默契,罗兰暗暗松了口气,他不希望闹得太僵,作为神战首脑,一个大陆的君王,他早有野心团结这个世界的所有人,联盟全部生灵和种族,打一场对抗神明的文明之战。
第八百二十九章 四大陆联盟(中)
罗兰牢牢把握话语权:“这场种族和四大陆会议是为了争取人类的明天,众生的未来而召开。在这个会场,没有国与国的纷争,没有国力的衡量,人人平等,各族也不允许歧视和相争。议题只有一个:如何保全这个世界,在旧神的怒火下保护我们的家园,是推翻还是妥协,是勇敢战斗还是摇尾乞怜?作为艾斯嘉大陆的王,魔导国的国君,我给予诸位客人了解真相的资格,要求的不过是相当于敲门砖的诚意。连诚意也不肯付出的客人,我只能遗憾地请他们离开。相信奥克修国错过艾斯嘉大陆如今的发展和无限的可能性,将来也会后悔。”
拜亚帝国的芙蕾雅女王本来看着那个刺眼的圣徽——她的国家同样信仰太阳神阿布罗迪,心中苦水满溢,但此刻,还是诚恳地开口道:“让我们先放下宗教的分歧,相信无论来自哪个国度,或者哪个种族,圣贤者救世的传说我们都听过,很多人都是在摇篮里就听着那个黑暗年代的故事和救世主的事迹长大。”
一阵轻微的波动传遍全场,无形的渲染柔和了气氛,这句共同的心声超越了时间、距离和防备的障碍,罗兰瞥了芙蕾雅一眼,这位女王是他和已故挚友莱德的朋友,也是一位识大体的女王。
“是的。”夏尔玛大陆的北国,普莱玛斯帝国的新王蒙特雷一世起身行礼,语带恭敬地道,“圣贤者封印魔族,拯救世界,这个传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天降神恩,您还成为了我们夏尔玛大陆信仰的巫玛神,恳请您的恩慈和千年前一样普照大地,惠及万民,我们的巫玛。”
席恩不希望被道德绑架,这也违背罗兰事先和他商量的步骤。
这时,一群黑衣人突然站起来,他们的穿戴既像巫师又像圣职者,祭司袍上面绘有古老的魔纹,月等神级法师早就在打量他们。自神代以后,留在世上的使徒和神明后裔少之又少——席恩的降神者,西琉斯王国的二皇子列文·嘉兰诺德体内就流着前任冥王普鲁托的神血。
这些人正是来自夏尔玛北方秘魔岛的巫师,冥王普鲁托的信徒,也是列文母亲的同族。为首的老人两眼泛出狼一般的绿光,尖利刺耳的声音仿佛夜枭的叫声:“我想确认一件事,列文·嘉兰诺德真的成为巫玛神的容器了吗?”
“这算质问?他二十一年的人生里,可没有他的母族来救过他。”席恩冷声道,王妃艾丽西亚脸上闪过不自然的神色,列文的悲剧,在西琉斯上层是人尽皆知的丑闻,也是被教会和王室联手放弃的牺牲品,没有人对困境中的皇子伸出过援手,包括他的亲人,有的残忍施虐,有的冷漠旁观,有的懵懂不知,那个饱受摧残的年轻人唯一震惊世人的行为,是用他的身体唤来了新神席恩·奥古诺希塔,这位甚至能封印双子神的强大神祇。
——按照宗教界不成文的规矩,只有处子能够成为降神的祭品。而列文的身体早就被自己的亲人和邪.教.徒一次次玷污了,谁能想到那个污秽不堪挣扎求存,看似弱小卑微的年轻人有着降下神明的意志?
黑巫师们无动于衷:“成为神的器皿是他的光荣,但他是梅塞亚的儿子,梅塞亚是我族的圣女,我们秘魔岛信奉的是冥王普鲁托,此举是渎神,列文死不足惜。但是据这位罗兰国王的说法,您已经杀死上任冥神,统治了死者之国,我想请您证明您是冥府的主宰,拿出证据来。”
这群少数民族是长久待在岛上被关傻了吗?众人面面相觑,竟然对一位神明大呼小叫,要求什么证明——冥神的证明不就是死亡通行证?
夏尔玛大陆没人要求席恩证明自己是深渊的狱主,那估计是地狱的单程票。
老巫师却盯着一根屈起颤抖的食指,嘴角咧开得意的笑纹,以为自己的威胁凑效了。
和帕西斯不同,列文呼唤神临时,是全心全意献出身体,交换复仇的希望,意识和席恩的灵魂完全融合。所以在听到最后的亲人如此不屑地说起自己的附体,连列文的死亡都视作抹黑,完全无所谓的态度,席恩也没有感觉到这具躯体产生任何刺痛的情绪。但是他没有发觉,他宛如接骨木白花的纤细手指轻轻抽动,如同神经反射的一下抽痛,微弱,却持续至今。
肖恩注意到了,满怀同情,一道心伤撕裂,想到了被关押在牢狱的徒弟。
席恩对帕西斯和菲莉西亚的罪孽,永远是横亘在他们兄弟间的伤口。
只是,列文是自愿降神,情况和帕尔不同。肖恩告诉自己。而徒弟种种毫不愧疚也从未偿还的罪行,没有资格再要求报仇。
席恩却有不同的想法,在他看来,列文根本不是自己情愿,而是和从前幼小的他一样,被这个尘世践踏折辱,被所有的亲人背转身抛弃,冷漠的世间已经无处容身,无力反抗,被逼得赌上了仅剩的一切——区别只是席恩还有魔法,那个小国的皇子却连魔法的天赋都被剥夺了。
彻底的绝望,最终的断念。法师隐隐约约感觉到,他身处的人间,他看到的人心和一切薄弱的感情本质,正是通向这个尽头。
“我不需要向你们证明,连冥神的冠冕也认不出的废物们。”魔法之王冷笑,“滚吧,我成神以后做的第一件快意事,就是让你们这帮僭越的‘信徒’回归你们尊奉的冥府。”
一道光门浮现,另一头是漆黑如墨的大海,隐约可见破碎的石块和巨大的漩涡,那是被雷霆之怒劈成两半的秘魔岛。
“你……您……”
黑巫师们寒毛直竖,麻木的神经终于反应过来,他们本是趾高气扬而来,作为列文皇子的母族,作为冥王普鲁托的忠实信徒,这些巫师一直以来傲慢自大,在那个偏僻的孤岛孤芳自赏,这才姗姗来迟地意识到他们挑衅的是一位拥有强大神力,可以轻易将他们的灵魂打入黑暗世界的真神。
通向大海的次元门将总共六十名黑巫师扔了进去,月等人暗自可惜,也惊讶席恩难得发这么大的火,不然这些傻不拉几的冥王信徒,留着做试验品也好啊。
又一群不识好歹的来客被敲打和离场,罗兰觉得火候差不多了。
“很遗憾,在种族的生死存亡之际,我本不愿意有内部的争端,但总是有人无法设身处地考虑自己的处境。”
叹了口气,金发王者加重语气,一针见血地道:“也许诸位认为这是我国的战争,但是和千年前一样,艾斯嘉是生存在这片土地上的众生共同的家园,没有独善其身的可能。在神明的屠刀下,所有人都在挣扎求生,在文明的起跑线上,落后就要挨打。”
众人默认这番话的正确性,尤其看过之前的幻象,有正常的头脑衡量的话。艾丽西亚王妃一语道破天机:“罗兰陛下,您希望成立三大陆联盟吗?”
“是四大陆,索雷斯大陆已经移民。”罗兰简洁有力地道:“成立四大陆联盟的前提是,各位代表都参与文明的自救,意识到国家和个人的安危都在神战的胜负间。”
这个答案毋庸置疑,但罗兰还是反复强调让众人真正意识到:
“我希望留下的诸位能够明白,迫切渴望得到参与资格的是在座的各位,艾斯嘉大陆早已成立神战阵营,也三次从旧神的攻击存活下来,并不期待战友从未有过的无私奉献。我们感谢胞泽的支持,但不是无用‘盟友’的拖累。”
沉沉的重量压在每个列席者的心头。
“不错,正因为迫切渴望得到参与的资格,我们才来到此处。我们也亲眼见证到,倘若艾斯嘉输了,夏尔玛和尼普亚斯早已灭亡,沉没的索雷斯大陆也不会有升起的机会。所以我想请教罗兰陛下,这场战争对于我们来说意味着什么?仅仅是文明的自救而非千年难遇的机遇吗?圣贤者阁下的归来让艾斯嘉大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也让夏尔玛掀起惊涛骇浪。这支乘风破浪的神战舰队,我珈蓝公国绝不甘愿落后。与此同时,我们的敌人也非过去可比,相比魔兽和邪.教.徒,真神和他们的使徒强大得多。所以我想请教罗兰陛下,在旧神展现了他们的力量后,我们的胜率有多少?他们还有多少已知的势力?我们要怎么去应对?我想在座有许多人和我一样,都迫切想要了解事关王国和人民前途命运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