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席恩抬眼,“那是你祸闯得最大的一次,还是我搓干净妈妈的裙子,她原谅了你。”
其实肖恩最大的祸是暴露了萨桑之子的印记,不过这也是早晚的事,只要一场小小的祸患,甚至不用天灾,诸如小孩打架磕破皮,哪天清晨公鸡不打鸣了,迷信的村人还是会拿他们一家出气,碾碎那点微小的幸福和平静。
“吃点鹿肉好不好,席恩?我煎得很嫩,放了香草叶和浆果,不腥。”肖恩将盘子递给孪生兄长,席恩也接了过去。
他们都没有提山鸡,父亲就是打野味的时候出了意外,伤口感染得了败血症。他们的小屋太小,怕剧烈的咳嗽吓到才四岁的兄弟俩,父亲还躲到柴房里,裹着简陋的被褥养伤,被忍着哭声的母亲照顾,压抑着一阵阵咳嗽和吐血。很长一段时间,席恩最怕的噩梦都是隐隐约约的咳血声和可怕的药味,早慧的他理解了父亲的死,抱着还不解世事的弟弟在深夜里颤抖。
肖恩心中席卷着浓烈的罪恶感,因为就是当年贪吃的他吵着要吃山鸡,爸爸才会死。席恩却没有责怪弟弟,他也有任性的时候,他从小身体不好,脾气坏,胃口极差,父母弟弟为他花的心力更多,肖恩冒险掏鸟蛋偷蜂蜜,总是先给他吃;父亲打猎回来,粗糙的大手在他头上摩挲;粗枝大叶的母亲却细心地为他一粒粒剥出松子,连肖恩也不让偷吃,那天晚上的晚饭席恩还记得清清楚楚,给他的都是最好的一部分:烤得最嫩的小鹿肉,切成小块的面包和干酪,新鲜的浆果,涂了蜂蜜的鸡蛋卷,香喷喷的松子肉,非常美味,连向来食欲不振的他也吃得比往常多。
世上也只有亲情如此无私,如此温暖。
席恩默默吃完了弟弟做的料理,最平凡的美食包含着苦乐交缠的记忆,这是被萨玛艾尔照顾没有的感受。
“我要睡了。”法师站起身。
“嗯。”
当夜,席恩握着法杖,辗转反侧。
“席恩,睡不着吗?”
肖恩其实也难以入眠,千年来,第一次又能和孪生兄长同床共枕,他的心口欢喜得要炸开来,灵魂飞出去放满全世界的烟花。
“贤者之石可以炼化成纯光吗?如果用你的光魔法,是不是能提炼出传说中的‘纯血合剂’,更活用于各种介质之间?”席恩无意识地问,记挂着弟弟使用的炼金术。
“我认为光能量用于勾绘动态炼成阵非常好,但是不如‘灰质’,我提炼的一种物质,因为光能量虽然渗透属性最强,但是会改变材料的物性。”肖恩迅速接上兄长的话,炼金术是他的强项,仅次于死灵魔法,天赋的光元素都远远比不上。
“的确,暗能量的特性是侵蚀,光暗转换,属性最相近,证实了确实会有微量元素的损失和变异。”席恩若有所悟,“灰质我知道,我也炼出来了,但是世上没有完美的媒介。”
“席恩,你还记得一首炼金术的童谣吗?”肖恩一手撑着太阳穴,高兴地道,和兄长聊天。
席恩眼睛一亮:“记得。”
“一小勺白色粉末做底料,一小勺黑色液体作为辅料,融入魔法的血液,透明的水晶弯曲,绿水晶扩张,红水晶湮灭,热量蒸发,冷却的纯金气缸有彩虹溢出。”
他们几乎异口同声地说出来,用萨桑之子聆听万物的合声。
当年这首童趣又浪漫的歌谣,鼓舞了多少法师踏入炼金术的领域,探索最接近神明的领域——生命和创造。
“书上说是万灵药的配方,其实根本不是这么简单。”
“无数的可能性,后面半首诗有具体的比例,但只是参考。”席恩点头。
“我至今也没有试验出所有的路径,但是可以总结出大概的区间。”肖恩道,“我大约归纳出三万六千条,你呢?”
“七亿七千万零六百一十条,远未完结呢。”
“太有趣了。”肖恩笑起来。
“一定是奥古诺的馈赠。”席恩赞同,“最基本的炼金公式,用普通物质和超源质——玛那,可以得到正能量宇宙的地基。”
肖恩诙谐地道:“反过来用魔法棱镜折射和众神骗人的戏法,就是无底深渊,你一定有实验出负能量的配方。”
席恩快乐地笑起来,他从未体会过这样的默契和喜悦,和养子之间也没有,夏尔是他一手教出的学生,是他骄傲和深爱的孩子,但肖恩不同,不是你死我活的同窗,不是必须打败的敌人,是他的孪生手足,有着和他最靠近,却截然不同的思路和智慧。
带来的融洽和满足无法言喻。
肖恩伸出手臂,胸口涨满温暖的情潮,席恩在他臂弯里笑着,也只有魔法的话题能让他这么放松,开怀。
他们的魔法。
萨桑之子最亲密,最友爱,与生俱来的纽带,和双子的血脉一样无法取代。
我踏马那么多年都和谁睡在一起!肖恩无声地斥骂自己,他六岁开始眼睛就瞎掉,脑子也糊了。
肖恩看着身下的哥哥,活着的,亲密的,血液在这具躯体里潺潺流动,和他一样为魔法的美丽和只有他们明白的话题大笑的哥哥,他不用伪装快乐活下去,不需要欺骗的友谊或别的羁绊支撑自己,甚至也可以割舍那些同样珍惜的亲情和奢华的生活,可是——这才是他失而复得的宝物,他渴望了太久的半身,唯一想要的生活。
他们谁也记不清楚什么时候入睡,只记得做完实验回来,月亮已经高悬夜空,最后朦胧的印象,是圆月的影子烙印在枕头一角的情景。
千年来,肖恩从未有这样真正酣甜的好梦,席恩也没有梦见所有痛苦的往事。
但是第二天,美梦被打破了。
棕发青年迷蒙中感觉好像胸口多出什么柔软的东西,蜜色的手掌捏了捏,温暖厚实,柔中带硬,手感好得不得了。就在肖恩爱不释手地摸来摸去,迷迷糊糊想着这是什么,杨阳送的毛绒公仔玩具还是他收养的狼狗?头上一阵剧痛,好像劈头盖脸被打了一顿,天旋地转,整个人滑下床,两脚朝天摔在地上,清醒过来,睁大眼。
法师俯卧在大床上,脸色阴郁地注视他,还是那身漆黑的袍子,右手紧紧攥着法杖,可是黑袍下面,分明翘起一大截毛绒绒的尾巴,就是他刚才摸的东西。
灰色的狼尾兜头盖脸打在他脑袋上,将他扫地下床,还有那头黑发上面长出的尖耳朵,同样毛茸茸的十分诱人抚摸,边缘略微发出银光,此刻因为怒气竖得笔挺。
“席恩?”肖恩颤巍巍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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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这一章的题名也可以改为《每天早上起床都看到我哥在变身》。
接下来有很多情趣扮演的乐趣了啊,肖恩,还不用你亲手打扮,只要每天欣赏就行了。
这是给你的福利大餐啊,不要嫉妒另一个自己了,黑肖可没有这么多哥哥,还是好不容易抢回去一个。
上传一位读者超有爱的小剧场:
刚才想到一个笑话,黑肖白肖互相攀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