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情况紧急……”
“借口!你根本不关心她,甚至嫌弃她,嫌弃她和人类发生关系,生下我这个没有翅膀的杂种!还有怕惊动附近的人类,暴露你的行踪!”
红羽惶恐地摇头:“我没有,我没有,我怎么会不关心公主,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是不能暴露行踪,所以没强迫她,可是如果知道她在做什么,我不计一切代价也要带她走!”
“说得好听。”帕西斯鄙夷地扬唇。一个翼人看不过去,大声指责:“喂,就算族长和红羽长老确实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你这种态度也太过分了!”
帕西斯神态漠然,只当没听到,反而是克里莫怒斥:“住口,修依,不许你这么对帕尔说话!”他对这个外甥愧疚得恨不得掏心挖肺,这帮毫无反省之意的族人却还在旁边纠缠礼仪这种细枝末节。
修依悻悻地撇嘴,小声嘀咕:“妓.女的小孩跩什么。”话音刚落,一股大力推来,打得他倒飞十余丈,鲜血狂喷。众人骇然变色,几个离得近的羽族正要过去相扶,眼前一花,施暴者已一脚踏在修依的脑门上。
“你好高贵吗?”盛怒中,帕西斯及时想起徒弟,没有痛下杀手,俯视狼狈的同族,他秀丽的脸庞绽开最深切的蔑笑,“是,我是妓.女的小孩,我妈妈是妓.女,但你们这些靠着妓.女的丈夫得救,抛弃同伴存活的家伙又是什么?高贵的天空一族?笑死人了!真是一出闹剧!我居然为了报复这样一群人巴巴跑来这里!”语毕,甩手离去。
“帕尔!”克里莫稍稍镇定了一点,叫住他,“告诉我,莉拉是怎么死的。”帕西斯脚步一顿,冷淡的声音飘来:“还能怎么死,在我眼前,被一帮人类砍得坑坑洼洼。我把她埋在雪里,就这么了结。”
翼人族长发出一声崩溃的哽咽,匍匐在地,失声痛哭,用最后的力气喊道,“别走,帕尔!报复我,杀了我吧!你不是为了报复我才回来的吗?”
“回来?天空之岛不欢迎我,我也不把这里当成我的家。”帕西斯停步转身,露出绚烂如朝阳的微笑,吐出的话语却残酷至极,“我不杀你,你就后悔到死吧,看你有什么脸去见妈妈!”
没有人再出声拦他。
一场盛大的空之祭,不欢而散。
第三百八十七章 乱局(三)
“看不出你师父心里埋藏了那么深的恨。”
“我以前也不知道。”
罗兰心下叹息,上次帕西斯在失落神殿昏倒,抱他起来的时候发现他是半翼人,这次也猜出他可能是族长克里莫的亲人,但是没想到帕西斯会真的大闹一场。
羽族是伊维尔伦的友盟,这次空之祭更是重要,事关天空之岛和东城的未来,他本来有意让羽族将军席斯法尔成为下任族长,之前克里莫也露了口风,有同意的意向,就能加强伊维尔伦和羽族的友好关系,这下可能会有变数。
幸好克里莫对侄子有深深的愧疚,罗兰安抚好他,还是能够修复和羽族的关系。只不过克里莫一心想要让帕西斯继承自己的位子,弥补对妹妹的愧疚。对此罗兰不以为然,师父那样随心所欲的性子,还是不要背负任何一个种族和国家的命运。
不过听到帕西斯凄惨的身世,他又没法指责帕西斯,再说他还是徒弟,对师父说不出责怪的话。
由于从小没有父亲,罗兰总是对帕西斯抱着对父亲的憧憬,即使成年了,当年的崇拜因为看清帕西斯的真实性情有所消散,还是割舍不下这份孺慕的情怀。哪怕帕西斯两次令他为难,这次空之祭,那次索伊拉的冰封。事后帕西斯也没有一点表示,就为肖恩一行擦屁股,罗兰这边就完全没想到。
东城城主隐约察觉了,师父有时候很不顾及他的心情和立场,但是帕西斯又确实在帮助他,他都不知道师父到底是在意他这个徒弟,还是不在意。
沉吟了一下,罗兰没有向情人透露自己的心事,冰宿却了然地看着他:
“你师父还是手下留情了,别太责怪他。”
罗兰点点头,突然想起一件事,叮嘱道:“啊,冰宿,以后对师父还是保持原来的态度,他是个自尊心很高的人,不喜欢被人同情。”
“他不需要同情,我自然不会同情他。”冰宿摇头。
端起盛有清泉的杯子喝了一口,她审视对坐的爱人:“拉克西丝元帅……不,现在是摄政王了,你打算怎么回复?”
“当然是去参加她的登基大典。”罗兰毫不动容,继续摆弄棋子,但冰宿看出他的棋路已经飞到现实层面,心思不在棋盘上了。
阴谋得逞,她心中一笑,继续搭话:“你就不怕被她弄成暗杀,死得连尸体都回不来?”
知道她的居心,罗兰故意“哀怨”地注视她:“冰宿,你舍得我死在拉克西丝造的墓穴里,连灵魂也飞不回来么?”
“最舍不得的是你老婆。”
被刺中这个罩门,东城城主就没话说了,咳了咳,言归正题:“拒绝是不行的,现在违抗王命,我们和中城会彻底决裂,两败俱伤。以拉克西丝的为人,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但我可不想在冬天打这场名不正言不顺的仗。相反,有暮贴身保护我,她杀不了我。”
冰宿灵机一动:“对了,你何不让巴哈姆斯扮成你,伺机暗杀她?说实话,这次兵变的时机太突兀了,几乎打乱我们所有的计划,索性你也出奇制胜,趁她没有坐稳王位的时候发难,杜绝后患。”
罗兰心一紧,不着痕迹地打量对座的人。眼神澄澈宁定,毫无阴惨或冷酷的成分——她只是单纯的分析吧,不带任何私人感情,就像做那些习题一样……
暗暗松了口气,罗兰漫不经心地放下黑子:“不是没有成功的可能,但更加冒险。因为暮有个三长两短,我也完蛋了。”冰宿一愣:“此话怎讲?”
“我们是共生关系,他活,我活;他死,我死。”
“反过来呢?”话一出口,冰宿在心里懊恼自己刨根问底的习惯。
“一样。不过只要他没事,我就一定不会死。”罗兰眯着眼笑了,仿佛回忆起某个美好的往事。冰宿却紧张得背部被冷汗打湿:“怎么会这样?”
“……”金发青年没有马上回答,沉吟了一下,举起右手贴上她的脸颊,“是暖的吗?”
“当然是暖的。”
“是啊,好奇怪,我明明早就死了,体温却还在,身体也会成长。”罗兰凝视双手掌心,微微而笑,“我六岁时,那女人…我母亲用匕首刺进我的后背,快要死的时候,暮和我定下共生契约,把一半生命分给我。”
“你母亲……我偷听时就想问了,她有病?”
“你妈妈不也是疯子吗。”罗兰笑嘻嘻地道。冰宿翻了个白眼:“难怪你当初听到这一段时一点也不惊讶。”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嘛。”
“你还有抬杠的闲情。”冰宿瞪他,“听起来,你在契约里是弱势的一方。”罗兰再次颔首:“嗯,所以我算是半龙人,暮还是老样子。但是我等于暮的破绽,如果我受伤了,衰弱到一定程度,甚至死亡,暮反而会被我连累。”他心下有着深沉的警醒和感激,强大无匹的龙王与他一个小小人类共享生命,他何德何能。
至少也要不辜负这份沉重的感情和这段新生的生命。
只是这次来师父的故居,罗兰担心帕西斯和巴哈姆斯发生摩擦,还是让义父留在了宫里。
“既然如此,你可以让巴哈姆斯试试,他很有成功的可能。”
罗兰摇了摇头:“你不明白,暮的精神很不安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