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帕西斯虚弱地合眼,喘了会儿粗气,再次撑坐起来,“有没有传送卷轴?给我一个。”罗兰沉默片刻,道:“你要去哪?”
“南城,珂维郡的主城索伊拉。”
“地点太小,可能会有点误差。”看出他连披件外衣的闲情也没有,罗兰脱下自己的斗篷包住他,给了他珍贵的传送卷轴——连城主的他,也只有一个,最后的保命符。
帕西斯抢过去就用,连声道谢都没有。
“对不起,罗兰,主人他——”小羽慌忙为帕西斯道歉,刃雾和黑耀也满脸内疚。
“没关系,我已经和宫廷法师商量过,贺加斯的事就交给我处理。”
抚摸小羽柔软的羽毛,金发青年温和地微笑,垂眸掩盖眼底的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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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白色。
帕西斯打了个喷嚏,拉紧肩上的黑天鹅绒斗篷,周围的温度低得连有一半翼人血统的他也受不了,他不禁感激徒弟给了自己这件御寒衣。
凝神感知同伴的下落,帕西斯欣喜地发现两处生命迹象,就是说肖恩和杨阳他们都还活着。
用幻象手镯变回休利安的样子,他艰难地朝冰之环的方向走去,虚脱的身体屡次滑倒,重重摔在冰冷的地面上。一次手腕被坚冰划破,流出纯金色的血液。
他的时间不多了。
注视迅速愈合的伤口,帕西斯苦涩地接受了这个事实。梅菲安死后,他拜托维烈对自己施了催眠术,再碰到相同的情况会强制人格转换,正因如此,他才能在昨晚的战斗中胜过贺加斯,苟延残喘下来,没有无声无息地消亡。
连腐败的尸体也不会留下,彻彻底底的「灭」。
寒气钻进肌肤,一分一分凉透心扉,拉了拉斗篷,却无法像刚才一样暖和起来,他下意识地唤道:“肖恩师父……”
他一定会记得我吧?即使在他眼里,我只是个名叫“索贝克”的同伴。
苦笑了一下,帕西斯继续蹒跚前进。无所谓了,现在什么都无所谓了,挣扎了一千年,他早已倦极累极,只要能在那个人身边度过剩下的日子,死亡也没什么可怕的。
转过街角,一个半跪的身影跃入视野,帕西斯绽开发自心底的笑容:“肖恩师…肖恩!”
棕发青年僵了僵,没有回应。
看出他的异常,帕西斯终于注意到散落在地上,明显是尸块的碎冰,倒抽一口凉气。
“对不起,我没料到会变成这样。”踉跄走到对方面前,他弯下腰,“你听我说……”
“别碰我!”
肖恩愤怒地挥开他伸过来的手。
“啊……”看见对方眸里的受伤,肖恩才惊觉自己说了什么,讷讷不知如何补救。
帕西斯近乎狼狈地后退,紧紧握起伸在半空的手,脸色空白又痛苦,半晌,他转过身跑走,消失在突然下起的雨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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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氛低迷。
和从神殿逃离的杨阳等人汇合后,肖恩也没能找到帕西斯,整个冰封的索伊拉让人触目惊心,又无法解除,至少数万的人口,就这么活活冻死了。
无可奈何下,冒险小队只好离开,怕被南城方面当成犯人,一连三天他们都不敢进入市镇,在旷野里跋涉。幸好马和行李都在——马是新的,连同原本被冻在旅馆里的行李一起放在东边的城门口,但是属于银发青年的部分都不见了,就像消失的本人。
显然他决定离开冒险小队,对索伊拉的事情也做不出解释。
肖恩因此更加沉默,接连三天没说上一句话。受他影响,其他人自然开朗不到哪去,连最活泼的棕发少女也失去了生气,沉浸在各自的思绪中。
这天,一大清早就下起了大雪,纷纷扬扬的雪花将大地渲染成纯净的银白。六匹马以小跑的步伐在荒道上奔驰。突然,肖恩一拉缰绳,看向一个方向。
左边的山丘上有一个身影。那是个身穿白衣的青年,漆黑的长发在脑后扎成一束,前额的精灵之眼也是原先那只,肩上一如既往背着大背包,脚步不是很稳地走下山坡,露出温柔的笑靥。
“我回来了。”
肖恩当先跳下马,众人也迎接过去。
“维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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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肖恩终于知道帕西斯的真面目了,但是因为帕西斯凄凄惨惨地逃走,他还是有点怀疑,还自责没有问清楚。
肖恩的缺点很清楚,他是个好人,但是无责任无纪律,以他的立场,就像黄埔军校的学生在国难当头不去当兵打侵略者,出走后,收养了几个小孩过起桃花源的生活,不知外面生灵涂炭,就算他是好师父也一样是逃兵和民族罪人。但是他有可贵的品质,就是屡遭百姓背叛也没有像帕西斯那样仇恨世人,愤世嫉俗。而且他逃离圣域,客观上是有原因的,不能全怪他。肖恩对预言的抗拒,也有特殊的缘故,就是这章他对雷奥的态度,后文会说到。
但是他是大黑暗时代最大的罪人,如果他早点接受天杖的委托,他完全可以消灭魔族(或者接受另一件神圣器世界之钥,把魔族封印起来),就不会有第四大陆的沉没,精灵、金龙、其他异族的灭族,不会有几十亿人的死亡,和维烈千年放养魔兽,造成元素枯竭的次元裂缝扩大,使得这个世界文明衰落,一系列恶果。
这一卷逐步揭开的就是肖恩当年的罪行,和维烈、帕西斯的真面目,以及迎接一位大佬的出世,这个人物出场,艾斯嘉才会迎来崭新的明天。
话说回来,维烈一回来,主角们又要偏移善良阵营了,不过维烈的假皮具也戴不了多久了。
第三百五十章 裂痕(四)
冰之月7日·南城首府拉鲁——
蕾雪反复阅读手中的文件,绝美的容颜渐渐变得铁青,良久,她才缓缓抬首,看向对座的人。
那是个仿佛月光幻化而成的青年,一头纯银也似的长发垂至腰间;五官秀丽出尘,唇边噙着一抹甜美的笑痕;祖母绿色的双瞳却毫无笑意,深不见底;优美的身段罩着雪色长袍,左手臂搁着一件黑天鹅绒斗篷,右手支颊的姿势有些慵懒,却十分性感。
“你的指控是有效的。”过了一世纪那么长的时间,蕾雪终于打破沉默,将不甘和苦涩咽回肚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