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传出去,振飞白鸥。
另一端办公室里的人也寂静了片刻,才终于反应过来。
须臾后,江展波脱力地重重坐在了座椅上。
像每一次接收到尤逸思任务成功的消息一样,眼前云开雾散,重见了光明。
……
前面是火。
尤逸思在黑暗的隧道中走了很久。冰冷而黏湿的水流浸泡着双脚,阴冷的风包裹着身躯。伸手触碰到的地方却是滚烫的,像炙烤中的铁皮。
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爆炸起点的电车里。
一睁眼,周围晃晃荡荡,每个人的面目模糊,或站或坐,没有人关心电车上与缆线擦出的火花。
他们手中拿着报纸,或是低着头,麻木地保持沉默。
尤逸思左右看了看,透过破损的玻璃窗,看见天幕的巨大行星和残败的城市。
砰一声,远处浓烟逼天。车窗玻璃震了震,有人终于抬起头来,又不关心地低下头去。
耳边的议论声像隔着一层水,听不清晰,尤逸思却清楚地知道说的是什么。
是个老太太抱怨:“天天炸天天炸,六十年前哪有这种事。”
画面中又是她在破败的楼里穿行。
铁栏杆的楼梯绕在居民楼之外,之字形向上延伸。她的身影在残垣断壁间闪回出现,直到登上楼顶。
在那栋楼的顶端,可以纵观几乎整座城市。
掉落一半的灯牌,墙皮脱落的密密麻麻楼体,熄灭得十不存一的霓虹灯,组成了灰蒙蒙的城景。
不知道是谁问她:“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也听见自己回答:“为了让世界回到过去。”
“过去?”那道声音说,“你对那个世界最留恋的是什么呢?”
这大概是一个很宏大的议题,至少是关于人性的分析和欲望的拆解,再不济谈到时间悖论,过去和现在的真实性。
而尤逸思的答案很简单,简单到甚至不需要更多的理由,同时也是她那一刻最真切的想法。
“热可可。”她只喉咙干涩地说,“我想喝一杯热可可。”
似乎是谁也没想到这个回答。
一眨眼,她又回到了电车里。
还是那个场景,她经历了无数次,对身边的人会在什么时刻做出什么动作都一清二楚。缆线刮起火花,前方即将经过隧道。
远处发生了爆炸,车窗玻璃震了震,车里的人包括她,都抬起头向窗外看了一眼。
电车正好行至最高处,依仗山坡往下鸟瞰,整座城市尽收眼中,和以往没什么不同。
却在那一瞬,尤逸思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于是,在车厢中所有人的目视中,她把手放了下去,站起来。
其他人的目光随着这个异常的人挪动。
隧道就在前方。
尤逸思握住扶手,面对着他们缓缓转身站定。依然看不清他们的脸,可这次好像有了表情。
“明天醒来,就不会再发生这些了。”她落下最后一句话,侧过头,看向即将被隧道洞壁吞没的天际线,承诺的声音放轻。
“世界,”白光来临之前,最后两个字逸散出来,轻柔得不像她,像飘在城市上空的羽毛,悠悠缓缓,终于落了地。
“晚安。”
……
海面上的阳光一点一点地渡进窗户。
尤逸思在病床上醒来。
滞留针扎在手背上,胸腹有明显的捆缚感,脸上闻见药味。
她还不太能适应强光,半睁着眼看向床边。
削完没吃的苹果摆放在盘子里,一个玻璃瓶密密匝匝地插了几把花,凳子甚至没有摆好,看上去像哪个陪护刚刚临阵脱逃了。
尤逸思试着坐起来,但腹部并不容许她做这个动作,于是像个只有眼睛能动的植物人一般躺下,开始注意到墙上的电视。
说实话,由于电视机屏幕过大,很难不注意第一眼到它。
屏幕上正在播送新闻,似乎不止这一个国家,许多国家的电视台都在争相播报。
“……这次行动牺牲巨大,据前线记者在王后号爆炸现场回讯……”
“其中起到决定性作用的是一名女性特工,很遗憾,由于工作性质的特殊性无法接受采访。”
“另外,企业家张先生在此次行动中具有重大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