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让她自己来,他却要反悔。
桓羡不理,自枕下摸出个紫檀小盒子, 扔给她:“把这个喂进去, 就不会疼。”
薛稚打开一瞧, 却是颗小指头大小的黑褐色药丸。她于瞬间领悟过来那是什么,有些抗拒地望着他。
她不想用这个。
她不喜欢那些会被药物激发的、不由内心的反应。
况且,他现在便能对她用药,那后面呢?
“可以,可以不用吗?”她鼓起勇气求道,微红了脸保证,“我会,我会很乖的……”
回答她的却只冰冷二字:“听话。”
桓羡伸手拍了拍她脸,眼里殊无和缓:“哥哥不想伤了你。”
她只好低头,黯然着眸子在他的注视下将药丸送进,心间却漫开一阵淡淡的苦意。
往常的哥哥是不会这么对她的。
就算是她不愿意喝苦药,他也会一边皱着眉一边实则耐心地哄她喝完。
又暗嘲自己可笑。那个对她很好的哥哥不是已经死了吗?都到了这个地步了,为什么还幻想着他待她会有一二分兄妹之情呢?
天底下不会有哪个兄长像他一样,强占自己的妹妹。
也不会有哪个妹妹像她一样,恬不知耻地侍奉自己的兄长,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和娼女也没什么两样……
从前青黛她们瞧不起教坊司的师莲央,可现在的她,又和师姑娘有什么两样呢?只不过是他一人的娼女罢了。
再忍忍吧,再忍忍。
被他十指相牵即将攀上高峰的时候,她任由泪水动情般滑下脸颊,眼神光模糊于湿漉的泪光里。
等到他放过谢郎他们,她就能逃离他、结束这一切噩梦了……
那一天,很快就会到来了……
再回过神的时候,他已俯在她颈上呼吸轻疾地平复,见她醒来,薄唇温柔地吻了吻她泪水漉漉的脸颊,手指绞着身前垂下的一缕乌黑长发:“栀栀好乖。”
嗓音微哑,分明再正常不过的一句话,却惹得薛稚莫名红了脸,讨好地蕴出乖巧的笑:“栀栀会永远这么乖的……只要哥哥不嫌弃……”
永远?
桓羡眼里的笑却淡了一瞬。
她小时候的确很乖,眼里心里,总也只有他一个。知道他们在漱玉宫里缺衣少食,常常是到了用膳的时间,便提着自己的那一份食物从遥远的宣训宫啪嗒啪嗒地跑来,和他一起吃。
后来,索性搬到了他宫中,他和阿娘也因她的份例得以吃饱穿暖。
可从什么时候起,就变了呢?
是从那小子出现之后吧。曾说要永远和他在一起,转头却嫁给了谢兰卿。眼里心里更是只瞧得见他,哪里还有他这个昔年她说最喜欢的哥哥?
所以,眼下的这句永远,又能有几分是真的呢?
就如眼下这般小心翼翼讨好他的她,亦是假的,皆是为了谢家人。
他眉目霎时便冷了下来,深不见底的阴寒,薛稚小心翼翼地觑见,颈后霎时一凉。
“哥哥,怎么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又惹了他生气。
桓羡脸上这才裂出几分神情,瞧清她眼中的害怕,终是没有发作。只问:“我去并州的时候,栀栀有没有想哥哥。”
薛稚一愕,额际残存的香汗沿眉骨落入耳边湿发。
他残存欲念的黑眸里携了一丝许久未见的柔情,手掌着她脸颊替她拭着方才泛出的泪花,重新问了一遍:“有没有?”
有没有?
薛稚眼眶一酸,顷刻间便重新为雾气所占据。
怎么可能没有呢。
在那个时候,她还把他当作最为敬爱的兄长,在青溪小姑庙祈祷时,也一样向神女求了他可以平安归来。
可谁来告诉她,为什么兄长归来的第一件事,却是将她的丈夫公婆悉数下狱?对她行强占之事?
“想……想的。”她很快回过神,含泪应,“每天都想,想哥哥、想哥哥能平安回来……”
真假相掺便格外真。女孩子泪水模糊的眼中清晰映出他身影,仿佛偌大的天地便只剩下他一个。他如释重负地一笑。
“好栀栀。”
低头吻上鲜艳红唇,他将那声小小的呢喃都封存于她唇齿间:“允你想我……”
这一声很轻很轻,轻到薛稚以为只是幻觉,双眸失神地被他拖下欲海深渊。
窗外月色皎皎,夜宁风静。一只画眉鸟掠过波光粼粼的水面,银镜碎开,满湖晴明。
——
次日清晨,宣训宫。
“我的阿瑾呢,阿瑾去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