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诚悯伯世子的身份,可不是能被随随便便杀了还可以大事化小的,更何况这件事还发生在皇帝的眼皮底下。
现在死无对证,应翩翩想要脱去这个嫌疑是万般困难了。
就算他最后侥幸没有获罪,那也没关系,过得几天,若是应翩翩出什么意外,也丢了小命,所有人都会觉得是太子妃怀恨报复,应定斌也必不会善罢甘休。
就让他们两边去斗吧!
这时,傅寒青却忽然开口说道:“陛下,应玦昨日打猎的时候因暴雨迷路,今天早上臣是在东面那处牧场后面的山下找到他的,那么远的距离,他绝无可能折返回来杀人。更何况,他跟诚悯伯世子以前并无仇怨,也没有必要这样做。”
以前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傅寒青为了避嫌,从未在人前维护过应翩翩,现在倒开始亡羊补牢了。
他们两个之间那些事早就在整个京城传的沸沸扬扬,求而不得、因爱生恨、下药强逼……说什么的都有,此时傅寒青一开口,周围的人简直比看到了人命案还兴奋,无数道目光嗖嗖嗖飞来,朝着两人打量。
听见傅寒青竟然为应翩翩说话,傅淑妃的脸色微沉,心里暗骂这个分不清轻重的侄子,向旁边使了个眼色。
傅寒弋立刻笑道:“大哥,你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你找到他的时候他跟这里的距离很远,不代表他之前不能动手杀人。”
“况且,昨日猎熊时,应大人和周世子都在现场,也有很多人看到,在那头熊发动袭击的时候,周世子抓住了应大人的小腿,想把他拽下马来,险些令他遇险。这岂不是结下了梁子?”
一些人听了他的话都不禁暗暗点头,昨天周世子拽了应翩翩那一把是不少人都有目共睹的,如果说应翩翩怀恨在心,倒也不是不合理。
傅寒弋又道:“如果应大人跟周世子是有什么由来已久的深仇大恨,或许他会安排手下动手谋害。现在这样活活把人掐死,明显是在气头上发生斗殴,厮打起来失手杀人。说不定正是因为之前的事情发生了口角矛盾。”
他见周围不少人都听的认真,又是在皇上面前出了风头,心中不由得意,忍不住揶揄了傅寒青一句:
“大哥,你应该知道应大人的脾气一向不好,不是连你都挨过他的打吗?”
这对堂兄弟性格迥异,关系也一直不怎么融洽,傅寒弋一时忘形,说完这句话,便见傅寒青神色冷然,抬目而视,他心中一悸,脸上的笑容不禁僵住,讪讪闭上了嘴。
发生了这样的事,太子心里也不愉快,见应翩翩一反常态地并不多言,只是打量尸体,便问道:“应大人,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吗?”
应翩翩此时已经胸有成竹,闻言笑了笑,说道:“太子殿下,我想我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
他一开口,就是语惊四座。
傅寒弋失声道:“什么?”
说完之后,他又自知失态,连忙又补充道:“应大人,你不要为了脱罪信口胡言。你才刚刚来这里,只听了几句情况,连周围的环境都没有查看,又凭什么这样说?”
应翩翩笑道:“此言差矣,我是绝对不会为了脱罪信口胡言的。傅四公子,你想,我连给镇北侯的醒酒汤中下毒都敢当众承认了,人品这般正直,又怎么会有罪不认呢。”
傅寒弋:“……”
偏生这话周围还真有人信,纷纷议论着说:“这倒也是,应大人虽然脾气急些,但一向性情坦荡,最是敢作敢当的。”
应翩翩半蹲下来,抽出腰间折扇,指着死者的脖颈说道:“诸位请看,周世子的脖子上除了被掐出来的淤伤之外,在这里还有一道明显是指甲留下来的划痕。”
“这痕迹上有血痂凝结,说明是生前留下来的伤。同时没有经过任何处理,而周世子却是一个连不小心磕出块淤青都要按摩上药的人,所以他肯定是被划伤不久就遇害了,没时间处理伤口。”
“还有,男子的指甲通常不会如此尖锐,而且你们看这道痕迹的落处,明显要比死者脖颈上的淤伤短上一截,说明对方的手应该也要小一些。”
李宏刚才和方太医查看尸体的时候,也看到了这道痕迹,却没有注意,此时不禁问道:“这……这能代表什么?”
应翩翩慢悠悠地说:“这代表一个女人,曾经掐过周世子的脖子,不久之后,周世子就死了。”
他的话引起一片沉默,皇上冲着黎慎韫摆了下手,黎慎韫走到近前看了看那具尸体,又深深盯了应翩翩一眼,回头禀道:“父皇,确实是这样。”
吴蕴华心中逐渐漫上一重深深的恐惧,她一咬牙,开口反驳道:“你不要故左右而言他,有没有女子掐过我夫君都不重要,他明显是被那紫色的男人掌印掐死的,这才是重点!”
应翩翩淡淡地说:“那么,如果是女子拿着一双男人的手去掐周世子呢?”
吴蕴华的手指死死攥紧衣袖:“你这只是凭着一道指甲留下来的伤痕所作出的凭空猜想,根本没有证据,如何作准?”
应翩翩道:“不,还有脚印。”
吴蕴华下意识地向地上看了一眼。
昨日那一场大雨之后,溪水暴涨,周围的土地十分泥泞,上面留下了很多凌乱的脚印,有人的,也有马的,此时泥土已经干硬,看起来凌乱不堪,并不能看出有何异常之处。
应翩翩道:“尸体旁边的这两个脚印,很有可能就是凶手留下的。”
他走过去,站在脚印边上,模拟了一下凶手可能的姿势:“他当时将人掐死,应该是单膝半跪,一脚整个脚掌踩在地上,另一只脚前脚掌踩地,脚跟抬起。但我有一个疑问,为何这两个脚印的前足尖部分,踩出来的痕迹都这么浅呢?”
皇帝顺着应翩翩的示意看去,只见泥土上留下来的脚印十分清晰,一个是完整的,一个看不清脚跟部分,但确实属于成年男子的脚掌大小。
而正如应翩翩所说,奇怪之处在于这脚印的受力并不均匀,由脚尖至前脚掌中段形成了一个逐渐向深倾斜的角度,后面差不多就是平的。
他淡淡地道:“说下去。”
应翩翩道:“是,陛下。脚印不平只能代表着受力不均匀,所以我想,会不会是鞋子的前面……根本就没有脚掌呢?”
他的每一个猜测都十分离奇大胆,但又合情合理,这时已经没有人随便就开口对应翩翩的话提出反驳了,而是都入神地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应大人,那您的意思是……?”
应翩翩道:“仓促之间,我确实还无暇去寻找证据,但一处巧合,不可能处处巧合。结合刚才的指甲痕迹,我猜测这是一名女子想要谋害周世子,但又怕被人查出,所以故意换上男人的鞋子,在鞋中大出来的部分塞了棉布一类的东西作为填充。而后找到一双男人的手,在上面戴了我的扳指,按着它掐死了周世子。”
“应大人果然聪明,每一个猜测都合情合理,但有一点,孤却觉得还是不通。”
太子说道:“这男人的手如何能轻易找到?若是真的有这么一个男人,凶手又何必这样兜着圈子去杀人呢?”
但此时,黎慎韫却已经想明白了。
他凉凉地说道:“殿下,你忘了,还有尸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