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没嫁给个老头子,却是突然成了林家一个疯儿子的未婚妻。
整日守着病床,围着炉灶,熬到头,成了黄脸寡妇,最终却被林家的另外两个领养的儿子们扫地出门。
可在传递过来的剧情中,书中原主的父亲真的跟她的父亲像的仿佛是一个人,完完全全平行世界里同一人。
她还是没办法把原主父亲跟自己的父亲分开,还是下意识的代入了自己。
向来桀骜不驯的父亲伸出双手试图拉住了雨里另一个身影的手。
但却被轻易甩开了。
“于哥,求求你,求求你看在咱们20年交情的份上帮我一把,厂子里还有八十多兄弟,一百多口等着吃饭的人呐。能跑的我已经跑遍了,明天是最后的期限了。”父亲竟然双膝一曲跪下了,从不拜佛的父亲,竟然在他的“兄弟”面前跪下了。
冷诺抹了把脸,把遮住视线的雨水和泪水都一起挥开,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这个伛偻匍匐的背影太扭曲了。
可没拜过佛的父亲,此时拜的也不是佛,脚一抬,噗——削瘦的父亲便捂着肚子,被踢翻在泥水里了。
冷诺赶紧扶起摔倒在地的父亲,发狠地瞪向中年人,像只隐忍的小狼:“爸,才一万块,这不值。咱们走。”
“呦,”站在父亲身前的肥胖中年人,微微弯下了身子,一手撑着伞,一手伸过来,趁冷诺不备,捏起了她的下巴,“小美人儿急了呢。”
啪!
这次是冷诺抬手一扬,狠狠一挥,便打落了这只油乎乎的手。
冷诺梳理了下猛然涌来属于原主的记忆:就在她穿进来的前一天,这窝囊废竟然跑到眼前这个拉皮条的男人那里主动提出要卖身救父只为借钱——愚蠢至极,姑奶奶的,你怎么不找块豆腐撞死!
然而,冷诺细观剧本,她的父亲——一个人把她拉扯大,在她少女时代便离她而去的父亲仿佛现在就在这里。
梦境一般,太真实了。
可梦永远短暂,现在正是三月初二,明天——三月初三就是父亲的忌日了。
书里原主的父亲如果立即借不到钱,明天也会被逼死。
莫非真的是父亲也在这里,冷诺已经分不清了。
“冲着这小性子,老冷,那就看在咱们20年交情上,我给你指条路。”拉皮条的男人油腔滑调,说话工夫还给冷诺递了个眼神,冷诺狠狠瞪了回去。
可父亲竟然像抓住了金稻草,狼狈的仰起了头。
拉皮条的男人俯视着父亲,慢悠悠说道:“明天早上林家夫人出殡,我帮你提前带句话。你可以去碰碰运气,这年头渤广的万元户,恐怕除了林家就再没第二个人有这闲钱了。”
林家!?
冷诺记起来了,书里的男主就是个姓林的,开篇是渤广响当当的富豪建筑商的养子,大起大落经历大风大浪之后,终于建起了让世界瞩目的华夏名作——北港跨海大桥!
夜深了,雨停了。
冷诺下辈子都记得姓于的这张脸了。
她扶起了父亲,回去的路上,从叫司机,到打出租,到找公车……直到扶着父亲一路蹒跚着走到了家,才一点点熟悉了这个年代文,日子也回到了久远的1984年。
进到胡同里,左邻右舍都早已关上了门。
雷雨天,走廊里的灯泡已经被卸下来放在小木箱里了。
虽然伸手不见五指,但冷诺却借着点点星光,摸到了门上的插销,她的视力好像恢复到年轻时那般敏锐了。
刚推开门,父亲便一把拉下来了搭在椅子上的床单,盖在了冷诺头上,“阿诺,你先进屋,我去跟隔壁五婶借条干毛巾给你。”
冷诺一把拉住了还在浑身流水的父亲,踮起脚把床单的另一头盖在了父亲的头上,伸出手帮父亲轻轻拂去了脸上的雨水,“爸,爸!”
只要还能喊着父亲,冷诺眼下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本来就破旧的床单就是一层薄布,早已湿透了。
即便如此,回到了父亲身边,这条破床单,就是世界上最温暖舒适的浴巾。
这里,有跟父亲久别重逢的欣喜,可看见父亲的遭遇让冷诺心酸,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没过几时天已经蒙蒙亮了。
看见父亲眼睛里蛛网一样密集的红色血丝,冷诺没再说话,她怕自己一张口就会哽咽起来,便跟着父亲一起换了身干净衣服。
一转身,眼前的父亲已经往破旧的白衬衫上套了外套。
如此熟悉的黑色旧西服。
父亲走的那天就是这身衣服。
冷诺暗暗咬了咬牙:日后赚钱养家根本都不算个事儿,可是,今天曾是父亲的忌日,无论如何也要把今天给过去了!
钱,必须解决。
这身全是褶子又起了毛的黑西服外套,干洗气烫熨斗——这些在脑子里只是一闪而过,冷诺只能拿五婶家借来的毛巾,沾了水,一遍遍不停手地擦着。
“没事儿,别擦了。反正一个葬礼,都是黑压压的,没人在意。”父亲握住了冷诺冰红的手,又是满不在乎的一个笑容。
其实,怎么会没事儿呢,见人第一面,衣冠整洁才会给人好印象,她又暗下决心要给父亲订制一套精良西装——不过,此时的冷诺却无能为力。
冷诺低头不语双手熟练地帮父亲打上了领带,“阿诺长大了,什么时候学会打领带了?”一抬头迎上了父亲诧异的目光,她才反应过来,在这个世界,今天是第一次摸领带。
“嗯,老爸最帅!”盯着老爸满脸的沧桑憔悴,一条地摊上五毛钱的黑布领带,她这一个暖暖的笑却是真心的,父亲的疑问就这么被她搪塞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