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刺激太过,这天晚上贺东川有点过于兴奋,以至于第二天早上去拿牛奶时,苏婷走路总觉得腿软,站不住。
于是将牛奶拿回去后,苏婷就又躺到了床上,早饭都是让贺焱去买回来的。
因为她给出的理由是身体不太舒服,所以贺焱很担心,到食堂排队买到早饭后问窗口打饭的大姐:“阿姨,我妈妈身体不舒服,你知道要怎么办吗?”
苏婷是食堂常客,跟窗口大姐关系不错,得知她病了,大姐叠声问:“你妈妈生病了?什么病?她哪里难受?”
贺焱回忆着苏婷的样子,说:“我妈妈好像全身都难受。”
窗口大姐一听,都顾不上给后面的人打饭了:“这么严重?你出来的时候你妈妈还清醒吗?”
“妈妈醒了啊,她刚才还去拿牛奶了。”
窗口大姐松了口气,嗔道:“你这孩子,说得我差点以为你妈妈……算了,她既然能出门,那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你回去让她多喝热水,家里有红糖没?用红糖冲水给她喝,很有用的。”她觉得苏婷是生理期来了。
虽然没听懂妈妈得了什么病,但有用就行,贺焱扬起笑脸:“我知道了,谢谢阿姨!”
“不谢不谢!”窗口大姐脸上笑眯眯的,直到贺焱走出去还在说,“贺焱这孩子真好,长得好,性格好,还特别懂事,还知道关心妈妈身体呢。”
另一边贺焱急匆匆赶回家,放下早饭就拉开斗柜抽屉翻找起来,因为动静太大,躺在主卧里差点眯过去的苏婷被吵醒了,翻身下床,趿拉着拖鞋走出来问:“怎么了?”
听到声音,贺焱扭头问:“妈妈,我们家里有红糖吗?我怎么没找到呀?”
“你找红糖干什么?”苏婷疑惑问。
“泡水喝啊。”
苏婷抬抬下巴说:“抽屉里不有白糖吗?”
贺焱停住动作,挣扎良久说:“可是打饭的阿姨说,红糖泡水才有用啊。”
苏婷走到斗柜旁,拿起倒扣在盘子里的杯子,回到饭桌前倒出两杯牛奶问:“有什么用?打饭的阿姨跟你说什么了?”
“妈妈你说你身体不舒服,我去食堂买到吃的,就问阿姨,说你不舒服要怎么办。然后阿姨就问我你哪里难受,我说妈妈你哪里都难受……”贺焱复述完他和窗口大姐的对话,才说到正题上,“阿姨告诉我,说让你多喝热水,还有红糖泡水特别有用,我就回来找红糖了。”
解释清楚情况,贺焱才想起来问:“妈妈你到底生什么病了?”
贺焱没听懂窗口大姐的暗示,但苏婷前世被生理期折磨多年,哪能看不出对方话里的意思,哭笑不得地说:“我没生病,就是昨晚没睡好,有点困。”说着非常应景地打了个哈欠。
“真的吗?”贺焱语气里满是怀疑。
“当然,我骗你干什么。”苏婷招招手说,“行了,赶紧吃饭吧。”
见她一脸肯定,贺焱只好将信将疑地走到饭桌旁坐下,并伸手接过苏婷递过来的包子,咬下一大口。
嚼咽时,贺焱仍觉得不放心,抬头问:“妈妈,你真的不用喝红糖水吗?”
“不用。”
苏婷想她这辈子又不痛经,喝什么红糖水,更何况她这个月姨妈又没……不对,上个月她是什么时候来的姨妈?
好像是二十多号。
再抬头看向日历,今天都二十七号了,她姨妈还没有来的迹象。
苏婷慢动作咽下嘴里的东西,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该不会是怀孕了吧?
自从贺东川搬回主卧,他们俩之间那啥还挺频繁的,虽然没有一周七天一天七次那么夸张,但非生理期每天两三次是有的。
虽然她觉得清理麻烦,大多数情况下都会让他弄外面,但看过几个生理常识相关视频的人都应该知道,连套子都不能百分百避孕,更不用说体外,而且他还有弄进去的时候。
他们同房到现在都两个月了,怀上也很正常。
不过怀孕前三个月不是很容易吐吗?她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想到这,苏婷赶忙喝了口牛奶,她以前有个同事,怀孕前可喜欢喝纯牛奶了,但怀孕后却觉得纯牛奶很腥,一喝就吐。
一口,两口,三口。
半杯牛奶下肚,苏婷也没觉得自己有什么反应。
而且都说怀孕前三个月比较危险,夫妻同房容易见红,可他们昨晚那么过火,她现在也没觉得哪里难受。
也许她想多了,她这次只是单纯的生理期推迟。
苏婷回过神,就看到贺焱将牛奶喝进嘴巴后不吞,仰着头像涑口一样,吸气呼气,结果一下没控制住,牛奶呛进气管,猛地弓起身体,开始剧烈咳嗽,牛奶也被喷到了地上。
苏婷看得好气又好笑:“该!”
嘴上埋怨,却伸手给他拍了拍背,等他好点了进浴室拿了条毛巾,出来递给他说:“擦擦脸。”
贺焱用毛巾擦干净嘴巴,然后将毛巾打开对折,将没擦过的那一面铺在脸上,用力抹了两下后,扯下毛巾笑:“擦好了!”
“就知道傻乐!”苏婷笑,将毛巾送回浴室,再出来后说,“好好喝牛奶,别乱玩!”
“知道啦!”
贺焱嘴上答应,喝了没两口又忍不住想七想八:“妈妈,牛奶里可以放糖吗?”
“别说糖,你想放茶叶都行。”
贺焱脸蛋皱巴起来:“放茶叶?好奇怪啊。”
苏婷哼哼:“有什么奇怪的,你是没喝过,喝了你就知道奶茶有多好喝了。”
贺焱来了兴致,问:“牛奶里面加茶叶就是奶茶吗?它很好喝吗?”
“还要加糖,煮好的奶茶里还可以放其他东西,比如椰果,比如芋泥,放板栗仁也可以。”苏婷说着咂摸了下嘴巴,不能想,越想越馋。
贺焱也被她的描述勾起了馋虫,吸溜着口水问:“妈妈你会做奶茶吗?”
“你觉得我像会做……”苏婷话没说完,发现自己进入了思维误区。
虽然她是个厨艺渣,但贺东川动手能力强啊,她不会做奶茶,难道不能描述给他,让他做吗?
苏婷眯起眼睛,意味深长道:“也许,我可以试一试。”
……
试做奶茶是后面的事,现在最要紧的是把出版社寄来的包裹拆开。
本来昨天就该拆的,但去了趟姜校长家,回来她完全忘了这件事,直到吃完早饭看到靠墙放着的两个大家伙才想起来。
苏婷拉了把凳子坐到蛇皮袋前,先摸了摸蛇皮袋,感觉里面一层一层的,手感略奇怪。然后扯了扯被绳子捆死后又被胶带封住的袋口,确定解不开,让贺焱给她找了个剪刀,直接将袋口剪开。
少了袋口的桎梏,里面的东西一层层向外倾斜,还有的直接掉到了地上。
苏婷目瞪口呆,拿起地上的信封,举到面前细细打量。
收件人一颗榴莲,寄件人一个读者,嗯,挺对称,也挺直白,一看就知道是读者来信。
再看其他信件,收件人都一样,寄件人则五花八门,有用本名的,还有用化名的,看完十来封信,苏婷明白了,出版社这是把读者来信转寄给她了。
不过两蛇皮袋,这得有大几百封读者来信吧?
她已经这么红,有这么多读者了吗?
“妈妈,这是什么啊?”
听到贺焱的声音,苏婷回过神,就看到他手上拿着个纸质的文件袋,一看就和普通读者来信不同。
“我看看。”苏婷从贺焱手里接过文件袋,打开后抽出里面的东西。
最上面是一封信,内容很简单,因为《出桃花村》连载期间备受读者欢迎,出版社讨论决定整理合集出版。
连环画单册售价两毛六,首版计划出一万册,版税百分之十五……
看到这里,苏婷在心里算了笔账,售价两毛六,出版一万册,总共就是两千六。付给她的版税按百分之十五算,那就是……苏婷很不争气地借用了纸笔,列出算式才得出结果。
三百九!
这是她出版连环画能得到的收入。
跟连载稿费比起来,这笔钱不算多,但也能理解。
出版一万册,看起来好像很多,但跟《连环画报》每月的发行量比起来,小巫见大巫。因为发行量大,所以《连环画报》给的稿费非常丰厚,这样对比起来,就显得出版收入不够高了。
但苏婷挺满足。
这次的版税加上之前的稿费,她这本连环画等于赚了五百四。
如果她接受姜校长的邀请去当老师,每月工资估计就二十五六,最多不超过三十,一年不超过六百。
算下来,她这一本的稿费都能顶上学校老师一年的工资了。
而且五百四不一定会是全部稿费,如果连环画卖得好,有机会再版,出版社肯定会按照再版册数付版税。
当然,出版的连环画也可能卖得不好,不会再版,但苏婷画这本连环画,加上前期准备时间,满打满算也就花了一个月。
辛苦一个月,收入五百四,很不错了。
虽然这本能赚这么多是因为连环画火了,如果下本运气不好过不了稿,可能一毛钱都赚不到,但往好的地方想,一年不开张,开张吃一年也挺好。
抱着这种想法,本来打算赶稿在月底将新故事寄出的苏婷,觉得或许她还能再摆烂一段时间。
于是,苏婷无视了信件最后的编辑催稿,毫无愧疚感地将工作往后推,理由也冠冕堂皇,她要看读者来信!
……
这一整天,苏婷都在看读者来信,包括睡觉前。
贺东川上床时往她手上拿着的信纸上瞄了眼,多的没看出来,就看出写信的是个毛头小子,以及他媳妇看信看得特别认真,脸上还一直挂着笑。
贺东川靠在床头,不动声色地抬起手,从苏婷脖颈后方空隙钻过去,将她揽在怀里问:“在看什么?”
“读者寄来的信啊。”
苏婷正好看完,放下信扭头对贺东川说:“你知道吗?这个读者是留城青年,他初中毕业后没有顺应政策下乡,街道没有工作安排,家里又没关系,所以他这两年一直没有工作。在看了我的故事后,他受到鼓舞,打算去支援边疆了。”
说着这苏婷皱了皱眉。
贺东川问:“怎么了?”
苏婷叹了口气说:“我不知道援疆对他来说算不算好事。”
如果她是这个年代土生土长的人,她可能会和大多数知识青年一样,认为支援边疆是正确的决定。
但她出生于九十年代,接受过信息爆炸的洗礼,她很清楚这年代下乡的绝大多数人,下乡后都默默无为。
一下乡就大展拳脚,带着老百姓们走向共同富裕这种事可能存在,但这世上总是平凡人更多,苏婷不知道对这个读者而言,援疆是否是好事。
贺东川问:“他这两年没有工作,每天在干什么?”
苏婷被问得一愣,拿起信快速浏览一遍:“应该什么都没有干,他说自己很喜欢看连环画,时间都是在书店或者小人书摊消磨的。”
“这就是了,虽然街道没有给安排工作,家里也没有关系,但如果他有想法,接点手工活,或者找地方打零工,日子也不至于过得这么稀里糊涂。”
正式工作的确不好找,但很多国营厂会将一些零散的手工活外包出去,还有些单位会招临时工,不过就算是临时工,好工作也有一大堆人抢,留下的都是比较辛苦的工作。
他一个年轻人,好手好脚的能在街上晃荡两年,不是怕吃苦,就是没这个心,不然去街道问一问,总能找到挣钱的办法,
在贺东川看来,如果他今天没有幡然醒悟,继续这种到处晃荡的生活,以后也不会有什么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