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稳了稳心神,从棋盒中拿了一颗黑子,那臂却迟迟不动,骤停在空中,不知过了多久,才勉强放了手。
“漫漫人生,棋局万变,令人也难免举棋不定...”
她灼灼的抬头看着他,瞳孔里是一眼望不穿的深仄,左手便又执上一子。
面前的朱鸢缓缓站起身来,身后逶迤拖地的水仙裙随着她灿然生光,步步逼近。
燕停脑海中正思绪万千,恍然鼻尖就闻到似有若无的鸢尾花香,颊边出现了一张清丽的侧颜,二人呼吸之瞬,仿若有波光十里的惊涛,将他溺毙在此。
“大人,这棋要下在这儿。”
她平日里用惯了左掌,执起他那久久不落的手,放在了四方棋盘上。
指尖触碰到肌肤时,燕停丢盔卸甲,不知所措,浑身火烧火燎的几乎燃成灰烬,脊背僵在原地,一丝一毫都不敢挪动。
哪怕是诏狱走一遭,远山赴一趟,也好过如此这般情形。
他心里翻腾着无数个想法,却不知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差错。
朱鸢似是从未看过他这幅模样,还以为这人清冷的连皮连心,没成想是如火如荼这四个字。
眼看着快要烧着了男子白皙的耳根,不过是从头顶就能感受到他滚烫的心思,翻来倒去。
那硬如远山的身子骨喷薄盛放的隐忍,倒是太有趣了些。
“大人输了...”
燕停这才回过神发现,那颗黑子所下之地,正是他四面楚歌,难解难分的罪魁祸首。
她故意让他输了这盘棋。
但也怪他...心思似乎根本没在这棋盘上。
燕停心下一横,火速站起身来,顺势脱离了她的手心,在颇远的地方单膝跪下,嘴里请着罪。
“臣棋艺不精...还望殿下另寻他人陪您对弈。”
“呵...”
朱鸢笑出了声,只是看他这幅慌乱逃遁的模样,仿若她是那世间吃人的兽。
“燕大人,输一盘棋,自然可以重来,而人这一步若是走错,便再无出头之日。”
椅凳上的女子指腹抵着唇,那模样根本不像一个刚及笄的少女所做所言,倒是像早就与他相识一般,专程逗他的乐。
“昨夜是本宫救大人于尚书府前,大人不会忘了吧...”
她缓缓咬字。
燕停身躯一凛,似就知道,她定别有所图。
“殿下之恩,臣没齿难忘...”
“还请殿下明示...”
他敛眸,眉眼如墨,英气如昨,就连语气也平淡清冷,不近人情。
原这人曾执刀十步一人,充满戾气的活阎王,却瞧着那耳根肉眼可见的红如晕霞,让朱鸢竟觉得甚是可爱了些。
“名册...就在锦衣卫案牍库,对吗?”
她莞尔浅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