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说错吧,要相信人类顽强的生命力啊。”太宰治在洛夫克拉夫特的死亡凝视下拍了拍他脖子上类似于树枝的部分,“正是洛夫克拉夫特的沉睡构成了横滨全民做梦的基本盘。如果把整座城市的美梦看作表面,那么洛夫克拉夫特就是维持表面的根系,将混乱与外神的记忆封存在自己的梦境消化。”
正因如此,洛夫克拉夫特的梦境可是完完全全的真实面横滨。
钟离向他致意,眼前的人类无疑是个英雄,愿意以己身作为这个世界梦境的基石——别说十五年,哪怕只是十五天,都有被庞大的梦境淹没、失去自我的可能。
洛夫克拉夫特倒是没什么大所谓,他毫不在意地摆摆手:“说到底,外神本就是被我的梦境和能力所引过来的。真要这么说的话,我才是导致一切的罪魁祸首……只是睡了一觉而已,不要太过在意……不过说实在的,沉睡之前我已经做好睡一辈子地准备了,结果居然只有十五年吗?”
洛夫克拉夫特收起增生的触手,高挑的身形与苍白的样貌着实让人莫名多了一丝凉意。但口中对世界现状的关切可没少半点。
太宰治撑着胳膊歪头道:“人不能总是逃避问题,况且恐怕事情的真相并不如我们当年所想。我和安吾对擂钵街掌握的信息很少,在你沉睡在擂钵街的时候,有没有感受过某种很特别的气息?”
“特别?”洛夫克拉夫特实话实说,“梦境里的每一天都挺特别的,如果你认为每天没办法好好休眠,还得日复一日地对着外神们的触须和肉块,不停地看着横滨人的垂死挣扎不算特别,那我也没有什么情报能够提供了。”
太宰治有些泄气。钟离忍不住问:“有没有什么异状——比如每天出现的东西突然消失之类的?”
洛夫克拉夫特沉默不语,半晌,他缓慢地张开口:“硬要说的话,在你们唤醒我没多久前,有一颗陨石穿透了外神的身躯,不出意外,那个方向就是我沉睡的擂钵街。”
也就是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
“陨石……”钟离喃喃自语,难道是召唤陨石的外神?但是从洛夫克拉夫特描述的场面看来,那颗陨石的目的并不是横滨,反倒是擂钵街?
擂钵街有什么值得外神打击的存在吗?
“话又说回来,原来不过十多年你们就把外神驱逐了么……”洛夫克拉夫特忍不住感慨,“我还记得当初不是说打算断尾求生,清空擂钵街之后把这片地方和世界整体剥离开来。你们的进度确实是超乎我的想象力了——擂钵街和世界壁已经完全感受不到外神的力量……难道是因为这位陌生的先生吗……”
“不。”钟离断然否决,“尽管我的确能召唤陨石进行打击,但擂钵街以及被击穿躯体的外神并非我所为。”
“那可真是太奇怪了……”洛夫克拉夫特更加无法理解,“我清楚地看见世界之外的陨石落下,以不可抵挡之势俯冲到擂钵街。梦里的时间感是混乱的,我很难说清楚真正看到的时间点。但有一点我非常肯定。”
“陨石落下的时间,就在不久之前。”
钟离思索道,肯定地得出结论:“我们又来晚了。不过也并非一无所获,起码得到了『陨石毁灭了擂钵街的一切异状』,但擂钵街并未受到明显的破坏,只有那些怪物和外神的气息消失不见……”
“还有一件事需要麻烦你回忆一下,洛夫克拉夫特。”太宰治问道,“你的梦里有没有误入的擂钵街人……”
“不要怀疑我的能力,太宰治先生——哪怕你现在是世界意识也不要随便怀疑我。”洛夫克拉夫特挑眉,“我一直好好地在擂钵街沉睡,我也很确定,没有任何一个人进入了真实的世界。不过……”
“沉睡的十五年里,我一直断断续续地感受到了『时间回溯』的力量,很有可能便是在转移擂钵街的居民们。”他看向沉思的太宰治忍不住问道:“原来这不是世界意识的手笔么……”
“穿越时空可不是时间回溯。”太宰治无奈,“很多普通人容易把这个概念搞混,事实上,穿越时空只是将一个世界传送到另一个世界。每个世界的发展流速和节点不尽相同,才会给人一种时间也跟着变得错觉。”
“事实上,世界意识只能做到『穿越时空』而不能『时间回溯』的原因也很简单——世界意识本就是世界与时间共同发展得衍生品,把时间线往回拨乱,无异于让世界意识否定自己记录的世界线。”
“回溯时间,是在本质上否定世界意识的操作。”
太宰治看向擂钵街顶上的天空,没了所设下的美梦,连带着被工业摧残的灰霾看起来都顺眼了不少。
或许某一天,书会回来,在未来某一条空白的时间线上成为崭新的世界意识。
“万千世界意识中,只有一个世界热衷于玩弄时间与神明。”
太宰治有些头疼,如果牵涉到那个家大业大的时之政府,事情可就麻烦了不少。
总不会有世界意识去找外神的麻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