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买好了!”
陈江说完,端起杯子,在兄妹俩眼前转了一圈,“开心吗,孩子们!”
脸上挂着满足且得意的笑容,眼神中透露出想被赞许和欢呼的期待。
他挑眉,继续问:“是不是觉得很惊喜!”
因为不常回家,所以陈江尝试着用浮夸的语气调动气氛。
陈初和陈最顿了顿,对视一眼后,举起手里的果汁和他象征性地碰杯。
说实话,这是意料之中的事,陈江是个既要面子又要强的人,事情都敲定了才告诉他们,美其名曰不让操心,其实也是不想听到忤逆的质疑。
陈初早已处变不惊。”装修的话,还得等上一阵时间吧。“
陈初提着筷子,心平气和地夹菜吃。
陈江不太满意她这平淡的态度,而且在他的预设中,孩子们应该很高兴,热情的围着他,赞颂他为这个家做的伟大抉择与付出。
转过头看向陈最,“儿子,你房间的书桌我都给找人订好了。”
陈最默了片刻,扬起眉宇,眸中凝聚几分随和的笑意:“谢谢爸。”
那跟我的生日礼物有半毛钱关系啊。
陈初这么想着,用力戳了戳面前的清蒸鲈鱼,白嫩的鱼肉被戳得乱七八糟,露出难以入口的细刺。
和陈最不同,她倒是爱吃鱼,不过没耐心,挑刺不认真,渐渐就不吃了。
陈最看着她闹别扭,感觉在看小猫和自己的尾巴兜圈子。
戳了一会儿,陈初打算放弃,余光捕捉到陈最似笑非笑的表情,将盘子推到他手边,”帮我挑刺。“
不容置喙的口吻。
陈最颔首,换了干净的 公筷,耐心地夹起鱼肉放到小瓷碟里。
陈江看着兄妹俩的互动,觉得稀奇,上次他回来的时候,俩人还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
“自己要吃就自己挑刺啊。”
出于逗弄孩子的想法,他把陈最好不容易处理好的鱼肉一口吞入腹中。
陈最静静地看了他两秒左右,陈江被他眼中一闪而过,尖锐的冷光刺到,下意识咳嗽两声。
再抬眼,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瞥仿佛只是错觉。
陈初已经习惯了陈江把耍无赖当幼稚的把戏,反正她也没胃口再吃下去,便只沉默地喝饮料。
饭桌上的气氛本来就不活跃,又是阴天,窗户上灰蒙蒙的,像被人盖着旧帘子,闷得人如鲠在喉。
陈江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平时不回来是个正确的决定。
在他看来,这个家就是个蒙尘许久的仓库,至于两个孩子,陈最前途无量,是珍贵的传家宝,是个 惦念,
女儿,性子既冷淡又古怪,难以亲近,他可不会屈尊降贵的附和一个孩子,所以陈初在他 眼里不值一提,和植物,家具,没什么区别。
“你们对新房子没什么要说的吗,不好奇?”
陈江偏过头,看着陈最,他无动于衷,他一直觉得不管走到哪儿都是寄人篱下,所以不用选择,也没必要期待。
“你呢?”无奈的目光转向她。
陈初沉吟片刻,”昨天你说生日礼物,是指这套房子写我的名字?“
“”
陈江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一样,哈哈大笑,”你以后嫁人肯定得找个有房子的老公结婚啊,还惦记我的房子啊!“结婚嫁人,一个遥远而可怕的词汇。
陈初撇撇嘴,忍不住看了陈最一眼,须臾后,他转过视线看她。
如果没看错,他眼中有隐忍的挣扎,像掉进了茧里,所有的抗拒都被软化。
“你以前不是老说房间太小了吗,这次给你安排了个大房间,我还特意给你订了个公主床,两米大呢!”
“公主床?”
陈初光是想想就觉得很土,她难以想象自己睡在镶满粉色蕾丝边的大床上。
“我能申请拒绝吗?”
她问得很诚恳。
陈江用不识好歹的眼神看她,“你们小姑娘不都喜欢这些吗?”
陈初正要说些别的话时,听到敲门声,拉开门,看到眉头紧皱的奶奶。
“你和哥哥还没去上学啊?”
奶奶换好鞋,走进去,表情难得的很严肃。
“来了啊。”
陈江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陈最和陈初察觉到氛围不对,默契的拿起书包朝门口走走去。
“我们上学去咯。”
客厅里叁个大人都无暇 管他们。
陈初关门之前最后看了一眼奶奶,发现她眼眶红了。
“走吧。”
陈最对这个家没有半点探索欲。
老楼隔音效果薄弱,陈初他们都走到楼下了,还能听到争执声,主要围绕买房的话题。”你对新房子有啥想法啊?“
陈初用胳膊肘撞了撞陈最。
她越来越控制不了想要亲近他的想法,但又觉得轻易泄露好感会显得廉价,所以用这种欲盖弥彰的打闹来淡化对陈最的依赖与亲昵。
兄妹之间嬉笑打闹是正常的。
这层关系反而成了最好的遮羞布。
“没什么想法”顿了顿,唇角勾起笑意,“但是有点期待你的公主套房。”
小时候,为了哄陈初睡觉,他为她读完了一整本格林童话,知道她也曾幻想过当公主。
“我才不会睡呢,要睡你去睡”
话音落,陈初意识到其中的暧昧,小心翼翼地看他一眼。
陈最伸手轻轻拍了下她的头,神情自然:“不喜欢的话,到时候换掉就是了。”
关于新房子的讨论到周五彻底结束。
因为那天,陈初彻底意识到,这个家已经没有她的位置了,或者说,她只是陪衬而已。
陈江和杨月芬站在狭小的厨房里,海棠压花玻璃窗上热雾腾腾,映出两人亲密无间的轮廓。
杨月芬 的女儿杨蕊穿着陈初的拖鞋,一脸乖巧的喊陈最哥哥,对陈初则不屑一顾。
陈初也懒得搭理她,只淡淡扫了一眼,唇角微动,毫不掩饰戏谑之意。
崭新的玫瑰粉羊毛衫贴合着杨蕊丰满的身体曲线,她显然很清楚自己的特点,于是故意挺着胸脯,展现出娇滴滴的傲气。
房子显然被打扫过了,不是焕然一新,而是带着彰显主权意味的截然不同。
沙发上铺着粉红碎花套子,餐桌上装模作样的摆了束花,刚摘下来没多久的山茶花比血更鲜红。
“小最和小初回来啦!”
分明是第一次见到陈最本人,但杨月芬的态度很熟稔,脸上的微笑真诚且热情,这是她当了十多年销售员练出来的最佳笑容。
陈初打量着她的穿着,浅色毛衣和纱裙,头发显然是新烫的,弧度生硬,女人时不时抬手摸两下,指尖带过已在褪色的纹眉,自以为优雅得无可挑剔,一副女主人的做派。
“蕊蕊,来把水果端给哥哥姐姐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