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钟悦兰没有感到意外。
“大概我是个自私的人,我没有办法像阿妈爱我,或者像我爱自己一样,去爱我的孩子。”
“也许你只是没有做好准备把爱分给孩子。”钟悦兰拿出了她听过最常见的说词,但她并不是想以此说服舒窈,她只是想更仔细地倾听她的想法。
“拜托钟悦兰!你不会也相信母爱是天性吧?这句话就像枷锁,好多母亲都是被约束着、被逼着伟大,我敬佩她们,可我不想成为她们。”
舒窈摇头叹息,作为无国界医生的这些年,她去过很多国家,救助过形形色色的人,尤其是各种肤色的母亲,年轻的女孩们明明比她还小,个头比她还矮,鼓鼓囊囊的肚子怀着孩子,手上牵着孩子,身后还跟着孩子……在恶劣的环境和卫生条件下依然怀孕生子,这些年轻的母亲瞳孔灰蒙蒙,看不见一丁点对未来的期翼。
舒窈为她们感到心痛,也对生育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恐惧。她有时回想起她和李行荒诞的开始,少不知事,从未细想,如果那时她便怀孕了,她该怎么办呢?
“你有没有觉得?婚姻总是会和‘母亲’这个身份绑定,女人一但结了婚,总是免不了被各种人催着生,生了一个催下一个,生完男孩生女孩,一定要凑个‘好’字。但我不知道做好准备需要多久,万一我永远也做不好当母亲的准备呢。”
“所以我宁愿一直这样和他拍拖下去,也不想去想结婚,还有结婚之后的事,想想就好烦,好糟糕!”
“可你们现在除了没孩子和结婚有什么两样吗?而且,你和他说了你不想要孩子吗?”
“……还没有。”
“他难道没向你求婚么?那你打算怎么告诉他?”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舒窈匆匆捂住听筒:“他回来了,我先挂了。”
李行推开门,还没往里走两步。
舒窈先喊了一声“不许过来”!接着就见她光着脚丫,蹦蹦跳跳几下到他跟前,不知从哪里弄来一个眼罩,非要给他带上。
李行扣着她的手不肯,她便不乐意地闹,最终也只能依她。
视线被遮挡,他被她牵着前行,脚下偶尔磕碰到了什么,又被她慌慌张张拽回。
大约是个什么惊喜。李行暗自想着,会是什么呢?
舒窈拉着他,步入房间内。
舒窈打量着房间装潢,燃烧的蜡烛,垂落的镣铐,蒙着眼的男人坐在漆黑的床上,像一幅古老的油画,美中不足是,李行还穿着归整的衬衣。
她抬手,手指顺着他的颈项滑下,扣子一颗一颗解开,她指尖若即若离的触碰,似一场野火燎到喉口,烧得他口舌干燥,声音也低哑下去,喉结滚动几下,一把子气音带了声喘:“嗯……窈窈?”
明明蒙着眼看不清,却又像在勾着她。
“李行。”舒窈在他耳边说话,她一边问,一边用指腹挑开他的衣领,柔软的手贴合在温热的胸肌处,轻轻地,似挑逗般,一笔一笔写着什么:“猜猜,我在说什么?”
他半闭着眼,极仔细的辩认,就像许多年前,他恶意地在她腿上划写着荤话,看她慌不择己去猜测。
当时乐在其中,现在……真是一报还一报,李行太阳穴一阵跳,他绷紧神经。
认出第一笔是/,第二笔\。
慢慢地,他才惊觉,这不是中文。
是M-a-r-r-y ——me。
“Marry me。”她说。
李行呼吸停滞了一瞬,接着是心脏加速地跳动,仿佛要冲出胸腔般,在她手下,一阵阵地轰鸣。
李行长舒出一口气,他极力压抑着内心的喜悦与兴奋,沉下声:“BB,我等了这么久,才等到这句话。”
“是不是太晚了?”
从随她去英国,十多年来,他一直在想,什么时候才能名成言顺称她一声夫人,什么时候才能……
他肖想她丈夫的位置,已经太久太久。
尽管他们亲密无间,尽管他们唯有彼此,尽管日日夜夜水乳交融的缠绵。
但他总觉得不够,他贪得无厌,无时无刻不想渴求更多。
“给我点补偿,好不好?”李行挣开她的手,想要扯掉眼罩。
让她看一看,他眼里的渴望。
舒窈制住他的动作:“李行,你听我说,我——”
“窈窈。”他一边叫着她的名字,一边吻她,呼吸像一团火,动作有些急切:“我已经结扎了。”
舒窈脑袋嗡了一下,有些发懵,结扎,什么时候的事?她怎么不知道,不对,他什么时候知道她不想——
李行闷声笑了下,傻瓜,她在想什么,他怎么会猜不到啊。
“为什么?”她喃喃问了声。
“我不想要孩子。”李行用手抚摸她的脸颊,他看不见,但碰到了她湿漉漉的睫毛,在打着颤。
骗人,舒窈喉咙里哽咽:“那阿妈那边?她一直期望……”
李行抓着舒窈的手,放在脸上,他将脸仰卧在她手心,认真地喊着她的名字:“舒窈,我只想要你。”
“我想和你结婚,想成为你的丈夫,仅仅是因为我爱你,我想和你共度余生,无关其它。”
她也看不见,看不见黑布下他的眼明晃晃地睁着,目光烔烔,像能穿破黑暗与她对视:“窈窈,做你想做的就好。”
“一切有我。”
注:
之所以用英文,是因为在我从小看的电影电视字幕marry me 好像都翻译的是嫁给我,但在我浅薄的认知里,我一直把它当作中性词,没有什么娶和嫁,就是结婚吧,男女都可用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