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井秀一三十七岁时,仍旧孤家寡人。
他有两个前女友,一个死了,一个活着。
死了的那个有个妹妹,和他有些暧昧,所幸没上过床。
活着的那个今年结婚了,他去参加她的婚礼,新郎很英俊,很能干,是新娘的同事。两人姐弟恋,男方追了女方一年,终于抱得美人归。
婚礼致辞的时候,新郎向他遥遥举杯,“我要感谢赤井先生,”那个小混蛋说,“没有赤井先生,就没有我和朱蒂幸福的今天。”
满座宾客笑了起来,新娘打了新郎一下,眼里都是爱意。
三十七,三十七是个尴尬的年龄。男人三十五一枝花,三十六是花开得久了一点,三十七,三十七就不好办了。因为很快就会三十八,三十九,四十。众所周知,过了四十,就成了中年人。
在三十八还差一个月的时候,赤井秀一遇到了我孙子惠。
我孙子惠,姓我孙子,名惠。
七岁那年,她许下生日愿望,一定要早点找个男人嫁了,改掉这个让她无比讨厌的姓。
十七岁那年,她第七次向男生告白被拒,认识到自己可能会孤独终老的命运。
二十七岁那年,她被第三个男友甩了,用的理由是:你赚的太多,我配不上你。
今年她三十七岁,是某个大公司的部长,包养了一个小鲜肉,最近正和她闹脾气。
我孙子惠今天难得没有加班,但小鲜肉在加班,她发消息给小鲜肉,问要不要去接他。小鲜肉说你来吧,于是她开车到他公司楼下,还差五分钟,他发来消息,说还要等一个小时。
行吧。
我孙子惠停好车,走向公司楼下的便利店。外面雨下得很大,阴森潮湿,整个东京都显得灰蒙蒙的。
买烟的时候,她看到一个男人,黑头发,绿眼睛,戴着针织帽,额角垂下几簇卷毛,穿着皮夹克,站在便利店的门廊上抽烟。
她感到有些眼熟,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男人注意到她的视线,转头看她。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她突然发问,非常自来熟地凑过去,和他并排站着,一起对着外面的车水马龙吞云吐雾。
赤井秀一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他这个年纪,还有人会用这种方式搭讪他。
“或许吧。”他叼着烟,含糊地说道。
我孙子惠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越看越熟悉,终于灵光一现,“啊,我想起来了!你是不是那个安全咨询公司的人?一年前社长疑心病发作,怀疑对家要谋害他,从你们公司雇人贴身保护来着。”
是有这么回事。
他点了点头,“你记性真好。”
“过奖过奖,”她冲他露出个微笑,然后熟练地掏出名片,“相逢即是缘,给,这是我的名片。”
赤井秀一盯着名片。
「我孙子惠,天海制造株式会社部长,联系方式:XXXX」
这时候,是不是该返还一张名片?他难得困惑起来,但是摸遍口袋,也没有找到一张名片。
于是我孙子惠又掏出一张名片,还递给他一支笔,“写在这里吧。”她向他示意名片的反面,“你们公司社长是谁呀?”
没有社长,他一人单干。
但是他没说话。
“哦,抱歉。”见他没有回答,她自以为明白了什么,“哈哈,别见怪啊。生意人,这张嘴就是停不住。”
“没事。”他把写了联系方式的名片还给她,她把名片揣在口袋里,就走了。
我孙子惠很快就给赤井秀一拉来了一单生意。
“所以你要我去跟踪对家的竞标人员,把他们的竞标价格告诉你,再把他们打晕?”他向她确认。
“对。”我孙子惠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相信你可以做到的!”
他绿色的眼睛盯着她,“这不是能不能做到的问题,你这么做是违法的吧?”
“商场这种事多了去了,还有比这更阴险的呢。”她满不在乎,“你能不能做?不能我就去找别家了。”
原来这就是请他吃饭的用意啊。赤井秀一若有所思,“你不是部长吗?怎么亲自盯着销售?”
“害,别说了。”她立刻倒起苦水,“营业课新上任的那个小伙子靠关系进来的,大事小事都要来问我,姐,这个怎么办,姐,那个怎么办,烦死了哦。”
“好吧。”赤井秀一觉得自己真的堕落了,“我答应了。”
她会找他喝酒。
一次是因为被鸽了,订了一桌的烛光晚餐,一个人吃太浪费,她就打电话叫他过来,和她一起战斗。
一次是因为失恋了,她二话不说把他拉去酒吧,开了三瓶啤酒,直接对嘴吹。
“我真不明白!金钱关系还可以被甩!”酒吧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中,她冲他叫,“臭傻逼,花老娘的钱,找小女友,我真想弄死他!”
他也醉了,脑子晕乎乎的,拍着她的背,冲她耳朵喊,“弄死不可以,可以帮你做点其他的。”
“打断他的腿!”
“可以。”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觉得灯光太亮,声音太吵,男男女女跳舞的脚步声震得地板都在晃动。
“打断他的第三条腿!”
“这个不太可以……”他说,然后感到自己的胳膊被狠狠扭了一把。下一秒,他就断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