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盘名为沙盘, 但是都是用上好的材料制作的。
柔软易塑形的陶泥,从各种天然矿石中提取出来的颜料,像是真的河流一般清澈的蓝碎沙……
乍一看起来, 甚至可能陷入其漂亮的外表,而根本意识不到它原本的用途。
当整个沙盘竖起来之后,给人的震撼更加强烈。
像是真的在从高空, 俯瞰大地一般,将地面上的一切都收入眼底。
魏定目光落在沙盘正中央,看向那一片区域的眼神, 都带着一点温柔。
“没想到,从这个视角看凉州,会这么好看。”
城静枫也喜欢沙盘最中间的凉州那一块。
不过她听到魏定的话道:“那还不是我安排了绿化,你信不信原来这一片,要是做出来, 一大片几乎能全部都是石黄色。”
魏定想起原本在凉州的情况, 然后在脑海中想了想, 其实那种边关劲旅,罡风凛冽的风格, 好像意外的也不错?
不过现在这种布满绿色, 甚至有很多不同风景的凉州,显然住起来更舒适,还不会导致水土流失, 出现大的气候问题。
他笑道:“现在桦国的美丽景色,还真的大多都是陛下的功劳, 报纸一发, 天下谁还敢像以前一样, 随意破坏环境。”
城静枫道:“好了, 我们来试试沙盘中的机关行不行,能不能完成我想要的效果。”
魏定笑道:“我也来帮忙,一共十个操作位,陛下检查一两个就行了,剩下的我来检查就好,操作起来,还是有点费劲的。”
“不过我觉得,陛下花了这么多心思设计的机关沙盘,肯定不会出问题的。”
巨大的沙盘立在空中。
最中间是曾经熟悉的凉州地形,另外几个方向,是完全不同的地形地貌。
有大片的“海洋”,上面停着一艘艘战舰。
有茂密的森林,外面一个个小人整齐列队。
有连绵起伏的山脉,内里似乎还有不少洞穴,洞穴中好似有什么东西若隐若现。
有一望无际的平原,一匹匹战马正在上面安静的立着。
……
整一个沙盘,像是容纳了人世间所有的风景,碧蓝色的海洋,葱郁的森林,像是一幅优美的立体画。
但是随着城静枫的手,在机关上这里一拨弄,那里一掰扯,画风突变。
海上的战舰突然启动,朝着既定的方向,乘风破浪,在“海面”上,似乎还留下了类似浪花的白色。
原本待在葱郁茂密森林外的士兵小人全部潜入森林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草原上的战马,也从悠闲地四处吃草的状态,迅速集结。
魏定从一个布袋中,取出一把黑色的小人,轻轻往上一撒,小人就被牢牢的吸附在沙盘上。
他在自己的方向也操作一下,这些小人顿时也像是活过来了一样。
径直朝着列队的马匹而去,在人马距离很近的时候,一个个黑色小人,顿时被一股力道吸引“翻身上马”。
骑兵也开始在草原上驰骋,朝着草原边界的一个方向跑去。
原本安静祥和的美丽画卷,一下子被打破,变得硝烟四起,战意奔腾。
魏定眼神都更亮了一些,手中一个个机关不停摆弄。
短兵相接,小股人马绕后包抄,一旦有两队人马相遇,身上的装备不同,等级不同,相遇的瞬间,就会有人“倒地”,一旦倒地,就会被死死的黏住,只要站不起来,就代表阵亡了。
等全部检查一遍之后,魏定心情舒畅,感觉这东西,可比以前玩的那些玩意,都有趣多了。
魏定感慨道:“变化灵活,几乎没有任何限制,就真的是在一个自由的世界,即使想要砍树渡河都行,这跟真正的战场,好像也没有太大的差别了。”
城静枫也觉得有趣,难得做出这么好玩的东西:“确实不错,不过这还算是比较基础的,我曾经玩过的全息战争游戏,那才叫真实,那才叫战意凛然,那叫一个爽。”
她不免回忆起曾经刚刚升起出意识的时光,还很懵懂,一下子就被全息游戏吸引,天天泡在里面。
魏定听居然还有比眼前的沙盘还要真实的东西,心中有些好奇。
“全息战争游戏是什么游戏?”
城静枫意识到自己好像说多了,笑笑打圆场道:“就是一种类似这样沙盘的战争游戏,其实也没有比这个好玩多少,而且现在根本没有办法实现。”
她心里默默对自己沉迷过的全息游戏道歉,和这种沙盘比,简直是对全系游戏的鄙视。
魏定也就只当是一种小孩子玩的游戏,听说现在没办法实现,也没继续追问,而是将目光重新放到了眼前的沙盘上。
这才注意到刚刚战船驶过的地方,留下了一道道白印记,顿时感觉有些心疼。
这可是他和陛下两人一起亲手做的,他还准备这次用完之后,就自己收藏起来。
“这个白色浪花的印记,会一直在吗?”
城静枫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道:“会慢慢消失的,就是有点慢。”
没办法,在古代实在是找不到模拟效果好,又能及时还原的材料了、技术不支持,即使她是皇帝也不行。
魏定放心下来:“那就好,要不然被使用个几次,这片海全是划痕。”
两人又在宫殿中一起待了一个下午。
将沙盘的功能全部试了一遍,甚至还玩闹式地来了一场模拟赛。
欢声笑语都传到了殿外。
“陛下其实指挥兵马之能,也很强,当初没能让陛下在战场上一展雄风,实乃憾事。”
城静枫来能上还带着没有消退的笑意,摆手道:“这有什么好遗憾的,走吧,这家伙也差不多该亮相了。”
魏定也道:“确实,也确实要到操办武举的时候了。”
果然,次日朝堂上。
就有兵部之人提出,按照惯例,武举也要开始筹备了。
“陛下,按照惯例,武举一般在这个时候举行,我们兵部是不是可以开始筹备了?”
朝堂中风平浪静了小半个月,大臣们都不由地放松了一些警惕。
城静枫也道:“确实该开始了,武举也不用单独再弄什么流程了,前期所有程序,就参考之前的执行吧。”
也许是城静枫太久没搞事情,大家第一时间,都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甚至不少人顺着她的思路去想
——嗯,武举本就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历朝历代都不受重视,也确实没有必要花费更多的精力,参考一下之前文举的流程也挺好的。
“是,陛下,臣……”
兵部尚书显然也是这样想的,下意识地开口回答,但是说到一半,整个人就卡住了。
参照什么?文举!
兵部尚书震惊地问道:“陛下难道也想让女子来参军吗?”
他这一说,向来也都不太关注武举的大臣们,也都纷纷反应了过来。
女子参加武举?
来了来了,陛下原来在这里等着他们!
大臣们也都像是兵部尚书一样,用不可思议的眼神望向城静枫。
城静枫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女子都能参加朝政了,为什么不能当兵?”
她故意换了一个角度道:“建设祖国执掌大权有她们,保家卫国自然也要有她们,享受了权力,自然也要负起对应的责任。”
有一小部分恍恍惚惚地被带歪,感觉好像确实是这样。
但是也有更多的人很清醒,知道这就是陛下的话术,本意就是想让他们觉得女子参加武举也顺理成章。
不过想了想,也觉得无所谓了。
朝中武将,其实大多世袭,由武将世家的传承,武举进行了千百年,流传到现在,有名有姓的武状元,又有几个呢?
连女子参加科举他们都没有阻拦成功,这个一向无足轻重的武举,似乎也没有什么阻拦的必要。
天下又有多少女子习武,又有多少女子会骑马射箭,甚至还会兵法呢?
在扫盲班开课之前,应该大多女子连大字都不识一个,更何况是兵法了。
兵部尚书也这样想,等了一会儿,都没有等到反对的声音,于是也干脆道:“臣明白,不过若是没有多少女子报名的话?”
城静枫无所谓道:“没关系,有几个算几个,要是没有我也不能强迫人家。”
大臣们听到她这样的语气,也觉得她可能就是一时兴趣,随便说说。
兵部尚书也抽了抽嘴角,陛下有的时候,还真的是率性而为啊。
“臣谨遵圣意。”
很快,武举的消息,也按照往年的管理,通知到了下面。
原本文举的告示就没有几句话,根本没有什么删减的必要,于是兵部就将最上方标题中的“科举”二字改成“武举”之后,就传达了下去。
京城百姓,因为没有距离限制,一向是最先得到消息的。
“这个武举是什么,我在京城也有七八年了,怎么没有听说过武举这回事?”
“每次武举都没多少人参加,后面也没有游街什么的,好多人都不知道,我要不是开了个客栈,我可能也不知道。”
“这不会是贴错了吧,怎么跟之前的那个布告一模一样。”
“没错,你看最上面标题改了一个字,科改成了武,最后面还多加了一行字,说明了考试内容。”
“这未免也太随意了吧,女子参加科举我还能理解,英才班那些人不当官简直太浪费了,但是女子怎么领军打仗?”
在各种议论的声音中,大多数人不看好,觉得没有多少女子会参加这个武举,更不会有多少女子,真的能考中。
在大家的观念中,出力气的活,都是男子干得多,女子武力肯定没有男子高。
大多数人唱衰,自然也有小部分人看好。
京城一座超级宽大的四进院落,门口两个威严的石狮子镇门,门前挂着一块百年沉木制作的牌匾。
上面苍劲有力的深深雕刻着几个大字——镇国将军府。
牌匾似乎和寻常人家都不一样,像是自己用剑或者刀这种武器,一刀刀一剑剑刻出来的,在字体的周围,还带有凌乱的划痕,凛冽的战意呼之欲出。
宅邸中的布置,也与四周的精致奢华风格的宅邸不同。
没有小桥流水,没有精致的游廊花园。
占地面积最大的,竟然不是住人的院落,而是一个超级大的演武场。
都不能称之为演武场了,这里宽大得简直可以畅快地跑马。
演武场中,遍布一身劲装,干净利落的女子。
最中间的女子,一手巨大的大刀,被她挥得虎虎生威。
其余女子,一个个拿着不同的武器,逐一上前应战。
大刀在她的手中,仿佛轻若无物。
面对其余人的攻击,她游刃有余地砍、斩、剁、截、戳。
进攻时,大刀速度很快,发力看着就迅猛无比,总是能很好地找到地方的弱点,着力准确,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几乎没有人能在她的手下,撑过十招。
又打退了一个人,这时魏定正好进来。
“快,定儿,来陪娘过几招!”
魏定显然也习惯了这种事情,直接踏入演武场,随便从边缘的兵器架中抽出一杆□□,就上前应战。
演武场上的劲装女子,丝毫不感觉意外,纷纷默契的退守到边缘围观。
劲装少女感叹道:“夫人真是厉害,将军能镇守边关这么多年,夫人和他交手,都一点也不落于下风。”
一位眼角有些皱纹的劲装妇女道:“小少爷这一身武艺,大半都是夫人传授的,当初在去边关之前,可基本都是败多胜少。”
“夫人这一身武艺,可是老将军亲口承认自愧不如的。”
打了一会,眼看要分出胜负了,魏定忽然停下了手。
“每次都这样,你扫不扫兴!老了不如你了有什么不能接受的,非要你每次收手让着我。”
大刀刀口一侧,刀柄重重打在他大腿外侧。
魏定一点也不在意腿上会多出一道青紫,道:“母亲教我武艺,是为了让我守卫边疆,护天下百姓安定,可不是为了自己被打败。”
戈越感慨道:“哎,怎么现在变得跟你爹一个脾气。还是原来那个天不怕地不怕,恨不得从我身上咬下一口肉的狼崽子可爱。”
她走到一边,手腕一翻,大刀唰的一下,就被插入了武器架里。
活动一下筋骨,舒展了身体,戈越问道:“你怎么舍得回来了,今天不沉浸在陛下的温柔乡里了?还是被赶出来了?”
魏定脸上微微露出无奈的神色。
他道:“母亲,今日陛下发布政令,如科举制度一般,女子也可以报名参加武举。”
戈越矫健的步伐突然一下停住。
“你说什么?”
魏定知道,这是她一辈子都难以释怀的,明明自小武力超群,熟读兵法,当时没有任何武将能与之匹敌。
大敌在前,前有战功赫赫的父亲用一生功劳为她请命,后有身经百战的丈夫为她作保。
即便是这样,满怀的希望,最终还是破碎。只能在京城大院中,困守一生。
就是知道这个事情对她的重要性,所以才等到尘埃落定,才敢说出口,免得再次造成伤害。
他肯定道:“母亲,你没有听错,女子也可以参加武举了。”
“哈哈哈哈哈~”
清朗畅快的笑声,带着微不可查的哽咽,在镇国将军府上空飘荡。
“好!”
“我就说陛下是个干大事的人,这事情还真被她做成了。”
“你爹当年就没有她这个魄力,当初我说干脆反了算了,他就一副忠君爱国的死板样子。”
“不愧是我戈越教出来儿子,算是比你老子大胆,干了这一件大好事。”
魏定看着母亲一脸意气风发,满是畅快的脸,像是一下子年轻了十几岁,心里也生出几分高兴来。
戈越拉着他往旁边休息的地方走,说道:“快跟我仔细说说,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章程?”
魏定将事情仔仔细细地说了一遍。
戈越听完之后感慨:“没想到这个事情,还真的让她给做成了。”
她站起来,高声对外面的劲装女子们道:“大家都知道前段时间科举女子可以参加的事情吧,现在武举也可以了。”
“都去试试!一个都不能拉下。”
“她们能在科举中那般出彩,我们在武举上也不能落于人后。”
在场的女子们,有人问道:“夫人,我们行吗?”